第156章 浮黎回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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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提到，苏耀文在行政酒廊门口遇到面色难看独自离去的陈婉君。他随后去到玄灵座位，想要继续前一晚没有分出的胜负。

但是，玄灵并没有苏耀文那样好斗，他在听出苏耀文言外之意后，吐出陈年往事，并且用另外一种方式下了新的约书。苏耀文毫不犹豫地签下约书。在他看来，这种约签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一旦他做到了，玄灵必定会退出。如果他做不到，届时还可以想其他办法逼迫玄灵再易其约。

玄灵走后，苏耀文依旧留在原地，久久不动。约书是没什么好想的，但关于祂们两神之间的对话，却让浮黎的思绪不知不觉飘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

太清胜会之后，浮黎基本统一了昆地两界。祂计划在太乙建造一座天梯，方便神官们上下朝拜学习，互通有无。同时，祂也希望给太元一个惊喜，不惜耗费大量精神，在嵯峨附近，凝炼了一个新的星系团，这是祂准备送给太元的礼物。这件礼物将来会与嵯峨进行融合，太元就会越来越丰腴，她的神寿也会因此延长百倍。这样祂们相伴的岁月就能再次被拉长。太元是这里一切物理法则存在的基础，而祂，则可以把这些基础发挥到极致。祂会继续祂的统一大业，创造出一个倍具活力的新世界。

遇见太元是命运的安排，创造世界是祂的能力。祂将此视为使命。

天梯完成之后，浮黎下界审阅。他见天梯运转之时，巨座生出电鞭，云雾盘踞其顶，远而观之，酷似一尊玄毛青杆之树，又为让两界人神皆铭记其丰功伟业之建树，故题其名曰：建木。

为测试建木的稳定性，浮黎在建木之上盘踞良久。闲来无事，仰头远观，看见山谷那头有座湖泊，静谧如镜，透着奇韵。不禁好奇前去探看。

行至湖畔，但见湖水清澈见底，湖底藏着一枚巨大的白色贝壳，贝壳之内，一条身披白鳞、金鳍闪耀的长龙正吐珠。浮黎默默欣赏完全过程。等那龙珠完全脱离母龙之后，祂心念一动，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潜入湖底，直取其珠。

白鳞母龙虽惊觉，无奈分娩过程刚刚结束，此刻神形俱疲，却哪里是浮黎对手。未几便被斩杀于贝壳之中。浮黎将其剥皮抽骨。祂将龙肉留在湖底喂了小鱼虾，龙皮则被祂拖上岸来，做了条白龙幡。浮黎在龙幡烙上了自己的印记之后，把它插在建木入口。

龙幡之上，龙皮纹路清晰可见，龙鳞片片闪耀，隐隐间似仍然可以听见龙吟之声回荡。从此，这龙幡便成为了守卫建木的一件神器。而人间也因此多了一个关于雍错龙神的传说。

（插句题外话：浮黎此番作为，该如何评价？我在写作此书时，尽量客观叙述真实，并不希望加入过多的个人情感。这里也一样。浮黎是全书中，最难被理解的神。

祂的作为，看似残忍，实则不过是天地法则中的一环。万物生死轮回，皆有定数。而祂所取之物，同样用于守护这片天地，同样用于造福此地苍生。借用玄灵一句话：只是，祂的行事方式，与我们不同罢了。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浮黎永远站在宇宙的高度。祂不是仁者，祂也不是智者，祂是创造者。造物主随时拿捏沙盘文明生死，祂们为所欲为，不用考虑所创造之物的情感，就像人类不会理解动物园中的老虎为什么会闷闷不乐。）

浮黎气爽之余，想到这颗龙珠可比太元现在宝杖上那颗漂亮多了，于是祂又抓起散落满地的金黄龙须，搓了个毛窝，将龙珠放了进去，还在上面扎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然后满心欢喜地回了昆仑。

浮黎来到烟霞殿，见殿上牌匾赫然变成了【玄齐殿】，他顿心生喜悦。

太元一直不喜欢玄色，而祂却通身长满黑红鳞甲。为此，祂特地寻求各类异域法术改变体色，即便如此，易容之后，祂的皮肤始终青白，依然做不到像太元那样，通体粉白，鳞细鳍亮，双臂光洁，肩臀柔美。

玄齐二字，此刻在浮黎看来，就如烟霞二字一样，是一种颜色的雅致昵称。如果烟霞是指太元身上所特有的那 一种迷幻之红，那么玄齐，无疑是万物共同遵循的宇宙之色。是所谓齐物之玄，其色黑红，其性缠绵。祂喜欢这个名字，祂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找机会让太元见一见真实的祂，褪去衣衫之后的祂。

不过，即便祂有了这个想法，祂也得伺机而动。浮黎入殿前，依然再三检视了自己的打扮，确认所有衣物穿戴整齐，没有丝毫黑鳞红甲暴露在外，祂才步入殿内。

但是，祂自己会用修颜法易改容貌，不被外人所知，那是因为底下神没有祂那般能力修为。可底下人不论变成什么，在浮黎眼里，那都是白费。祂看它们永远是真身。

此刻浮黎看到殿内坐在太元法座上静静修炼的霜翎，就是这个感觉。

浮黎向来对这些乱伦丧德的行为极其厌恶，因此昆仑对于这类犯罪的惩罚也都很重。

霜翎瞬间被祂打回了原形。浮黎挪步踩住霜翎脖子斥道：“大胆孽畜，怎敢幻化成主人模样，做这一殿之主？”

“霜翎不敢。”

浮黎：“神母呢？”

见霜翎沉默不语，浮黎再掀霜翎两翅，将其高高悬挂殿柱之上。正欲祭出阴符双刃撕剪其灵，却听太元声音由远及近：

“慢！”

只见太元身着五彩锦衣坐在一驾如意之上飘然而来。待其靠近，浮黎见她眉心多了一抹焰状花钿，红唇皓齿，霞光满面，一改往日盘髻素衣端庄造型，而是梳了一个双环珑月，顶戴赤色羽冠，红色冠穗随风飘起，长发环腰，甚是美丽娇娆。太元站定之后，便挥袖释放了霜翎，并将其抱入怀中。

她对浮黎说道：“翎儿是我的鸟，你不知吗？”

浮黎：“它趁你外出，幻成你形，以下犯上，本该处死。打回原形，已是开恩。”

太元：“翎儿该赏该罚，自当由它的主人来做主。由不得旁人动它分毫。让它在我座上修行，是我的意思。要罚我不？”

太元虽上彩妆，神情却依旧难掩天真。她伸出一只手来，摊于浮黎面前，意欲讨罚。

浮黎瞬间失了怒气。一直以来，无论她犯了什么错，浮黎最重的处罚，也就打过她的手心罢了。从此每次太元犯错，便都如此伸手。浮黎视她，有如稚女，一直包容，哪有真火。

祂负手移目，叹气道：“你是在意一只鸟，胜过在意我啊！”

太元缩回手，笑了一声，随后问道：“尊上想见太元，遣旨即可。今日何事，劳您大驾亲临？”

“我见此珠甚好。”

浮黎说完，取出祂刚刚做的蝴蝶龙须窝，缓缓飘送至太元面前。

太元：“就为这些东西，何须您亲自送来啊！”

浮黎：“最近清闲些。”

太元接过龙窝，看到里面的龙蛋，就取出来喂给了霜翎。

浮黎见状，直教可惜，连连说道：“哎，你……太元啊，这么美的龙珠，为何不拿来装饰你的宝杖？喂了飞禽，岂不可惜！”

太元：“拿来装饰，才是浪费。”

太元穿过大殿，往自己寝宫方向走去，她一边轻抚霜翎项羽，一边说道：“如无他事，尊上且回吧，太元今日甚乏。”

然而，浮黎并无离去之意。祂还在好奇，太元这身耀眼打扮何为？她又是为何“甚乏”。

太元飘然行过浮黎身边，祂闻见一种奇异花香，又见她腰间多了只香囊。祂偷偷撩过，凑到鼻前一闻，是这个香味。祂打开香囊，里面是一粒杏子大小的香丸，丸上刻有一些奇怪的文字符号，祂不认得，只好作罢。

浮黎收起香囊，藏入怀中，跟着太元进了她的寝宫。太元见浮黎跟来，心生诧异，放下霜翎，回头询问：

“尊上从来不曾入我寝宫，今日何为？”

“你也从来不曾这样打扮。是从何处而归？”浮黎问道。

“从陆上归来。”太元答。

“赴何人之约？”浮黎再问。

太元：“北极帝君玄灵。”

浮黎闻之不悦，又问：“谁教你这样打扮去见一个陆上男神？”

太元回道：“尊上觉得我这样打扮不妥？”

浮黎迟疑，回了一句：“也不是不妥，只是……为何以前不见你这样打扮？”

太元忽然笑了起来，她舞起衣袂，围着浮黎转了一圈，然后停在祂面前答道：

“因为从前我不会呀！”

然后太元又作姿态，扶了扶她的发髻，向浮黎投去一盏媚眼秋波：

“这发髻是祂替我梳，这衣服是祂赠予我，你看我眉心花钿也是祂画的，好看吗？”

太元此刻笑靥如花，她挪步逶迤，环绕浮黎，轻轻唱道：“幸因今日，得睹娇娥。眉如初月，目引横波。素胸未消残雪，透轻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