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要么是位极人臣,要么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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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裴徽挥了挥手,示意袁思艺先退下。
袁思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沉重的殿门之后,那扇由整块阴沉木打造的殿门合拢时发出的沉闷声响,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
裴徽依旧独自一人,深陷在兴庆宫主殿——这座象征着大唐无上荣光与权柄核心的幽暗腹地。
他端坐于那张由千年紫檀木精心雕琢的御榻之上。
榻身盘踞着九条形态各异的五爪蟠龙,龙鳞片片分明,龙睛镶嵌着冰冷的黑曜石,在晦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光。
繁复精美的龙纹,此刻不再象征着祥瑞与威严,反而像无数根冰冷的荆棘,硌着他手肘的皮肤,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带来清晰的刺痛感,无情地提醒着他这位置的分量、血腥的代价以及如影随形的危机。
殿内巨大的空间被深沉的阴影所吞噬。
那些阴影仿佛有了生命,从蟠龙金柱虬结的龙身之后,从藻井深处描绘的日月星辰图卷之中,无声无息地流淌、汇聚。
它们如同粘稠得化不开的墨汁,又似冰冷的深海之水,一层层地包裹上来,将他紧紧缠绕,挤压。
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沉香的余韵早已被一种更浓烈、更难以忽视的气息所覆盖——那是权力的味道,冰冷、铁锈般腥甜,还隐隐掺杂着一种……死亡的气息。
“笃…笃…笃……”
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光滑冰冷的紫檀扶手。
指腹与坚硬木料接触发出的沉闷声响,在死寂得落针可闻的大殿中孤独地回响,单调、规律,如同他胸腔内那颗在权力与良知间激烈搏斗的心脏,正被这声响无情地丈量着每一次跳动。
这唯一的律动,非但没有带来生气,反而更衬得这象征帝国中心的殿宇空旷得如同巨大的坟冢,令人窒息。
袁思艺那冰冷如毒蛇吐信的话语,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又一遍,反复烫灼着他紧绷的神经:
“盛王李琦、丰王李珙……年长且素有名望……于殿下而言,是最大的隐患……”
“那些皇孙……血脉相连……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是祸乱的根苗……”
“长安内外,乃至天下,质疑殿下承继大统……‘正当性’的声音……从未断绝……”
“正当性”!
这三个字像淬了剧毒的獠牙,狠狠噬咬在他的心尖上,瞬间引发一阵尖锐的刺痛。
血脉!名分!
这该死的、如同诅咒般无法抹去的血统论!
他裴徽的“皇子”身份,无论那道诏书如何言之凿凿,无论他在安禄山叛军兵锋下力挽狂澜保住了长安,在那些根深蒂固的世家门阀、宗室勋贵乃至天下悠悠众口眼中,终究是“流落民间”的野路子。
如何比得上那些在十王院中锦衣玉食长大、玉牒金册上明明白白记录着的、根正苗红的“正统”龙子龙孙?
仁慈?
裴徽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扭曲的弧度,那弧度里充满了自嘲与残酷的清醒。
在这通往至尊之巅的、由累累白骨铺就的血腥祭坛上,仁慈是比尘埃更廉价、比鸩酒更致命的毒药!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煌煌青史,铁证如山!
对任何潜在威胁的哪怕一丝犹豫、一丝妇人之仁,都可能在未来的某个猝不及防的瞬间,化作席卷一切的滔天巨浪,将他尚未坐热的龙椅彻底掀翻,将他和他所建立的一切碾作齑粉,尸骨无存!
然而……一股冰冷的烦躁和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沉重感,如同冰冷的铁链,死死攫住了他。
他发现自己与史书上那些最终登顶的雄主相比——如杀兄囚父、踏着兄弟叔侄的血泊登上皇位、开创贞观盛世的太宗李世民;如三番两次废杀亲子、晚年昏聩却也铸就开元辉煌的玄宗李隆基——自己似乎……还是不够心狠手辣!
不够彻底!不够……帝王!
‘李世民在玄武门挥下那致命一刀时,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犹豫?他当时的心跳,可曾像我现在这般擂鼓?’裴徽在心底无声地、近乎咆哮地诘问自己。
‘李隆基每一次下旨赐死亲子,看着他们饮下鸩酒或自缢身亡时,心中可曾有过半分负担?那九五之尊的龙椅上,是否早已浸透了至亲的鲜血?’答案或许只有冰冷的、被胜利者反复涂抹的史册知道。
但此刻,他胸腔内那份如同巨石压顶般的挣扎,那份源于现代灵魂深处对生命的最后一丝敬畏与不适,其重量清晰无比——即便他可以用“清君侧”、“除后患”、“安定社稷”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粉饰太平,即将下达的这个灭绝人性的命令,其背后所代表的血腥与残忍,其分量之重,足以让任何尚未完全泯灭良知的人心头发冷,灵魂为之震颤!
至于身后的骂名?史书工笔?
裴徽的嘴角再次勾起,这一次是近乎彻底嘲讽的弧度。
他这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反而比这个时代任何人都看得更透彻、更绝望。
历史?
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华丽墓志铭。
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过是权力更迭中亘古不变、颠扑不破的真理。
看看李世民!玄武门喋血,杀兄(李建成)屠弟(李元吉),逼父(李渊)退位,甚至强占弟媳(齐王妃),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人伦惨剧?
但只要他后来开创了贞观之治,成为光芒万丈的“千古一帝”,这些污点便成了史家笔下轻描淡写的“不得已”,成了衬托其伟大功绩的微不足道的阴影。
再看看李隆基!
若非安史之乱这场几乎倾覆社稷的浩劫,他“开元盛世”缔造者的形象,“唐明皇”的尊号,只会更加璀璨夺目。
晚年那点猜忌昏聩和杀子(一日杀三子)之事,在煌煌盛世面前,只会被史官以春秋笔法一笔带过,甚至美化为“忍痛割爱,以固国本”!
权力!唯有至高无上、稳固不移的权力,才是洗刷一切污秽、定义一切是非的根本!是唯一的真理!
“咔…”一声极其轻微的、骨骼摩擦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裴徽隐藏在宽大玄色蟒袍袖中的手,已然紧握成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肤下的骨节因缺血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丝毫无法缓解他内心的风暴。
他的眼眸深处,如同酝酿着最可怕的风暴。
挣扎——如同濒死的困兽在泥沼中徒劳地嘶吼翻滚,试图抓住最后一丝名为“人性”的稻草;
冷酷——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要将一切阻碍、一切软弱无情地碾碎;
野望——则如同地狱喷涌的烈焰,熊熊燃烧,焚尽万物,只为将那象征至高无上的九龙椅彻底据为己有!
这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瞳孔深处疯狂地撕扯、碰撞、吞噬,形成一片混沌而危险的旋涡。
殿内,那无处不在的阴影仿佛感应到了主人内心的激荡,随着烛火不安地剧烈摇曳而诡异地波动起来。
巨大的蟠龙柱上,裴徽被拉长的影子也随之扭曲、变形,如同择人而噬的妖魔在墙壁上无声地舞蹈,更添几分阴森恐怖。
终于!
那抹苦苦挣扎的“人”性,如同投入无尽深渊的巨石,被冰冷的、绝对的、属于“帝王”的决断彻底吞噬、覆盖、碾碎!
他眼底最后一丝属于“裴徽”这个“人”的温度彻底熄灭、湮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封万里、冻结生机、视万物为刍狗的绝对冷酷。
那眼神,不再属于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属于一件只为权力而存在的冰冷器物。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给自己下达了最终的死刑判决,他猛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气息带着殿内即将燃尽的沉香的清冷余韵,更带着一种浓烈得令人作呕、如同新鲜血液凝固后的铁锈腥气,沉沉地、带着毁灭性的重量,压入他的肺腑,融入他的血脉。
“来人。”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沙哑,却像淬了万载寒冰的刀刃骤然划破死寂的夜空,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和不容置疑的威压。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名心腹护卫如同真正的影子般,无声无息地从殿门旁一根巨大蟠龙柱的阴影中滑了出来。
此人正是前日立下大功,救下虢国夫人的影七。
他低眉顺眼,垂手肃立,仿佛他本就是那阴影的一部分,一直就在那里静静蛰伏,等待着主人的召唤。
“传元载。”裴徽的目光没有离开殿内那片象征着未知与血腥的深沉黑暗,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即刻。单独觐见。”
“单独”二字,被他咬得异常清晰、异常沉重,如同两块冰冷的玄铁碰撞,在空旷的大殿中激起冰冷的回响,也昭示着即将密谈内容的极度危险与禁忌。
……
当元载在兵部衙门接到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单独觐见”的旨意时,心头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甚至来不及换上更正式的朝服,几乎是跑着冲出兵部,穿过一道道戒备森严、气氛压抑的宫门甬道。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朱红色的宫墙上,投下长长的、如同刀锋般的阴影。
每一次踏入宫门,都感觉像是踏入一头巨兽的口中。
当他终于再次踏入兴庆宫主殿的瞬间,一股比清晨时分更加沉重、更加肃杀、几乎令人心脏停跳的窒息感,如同实质的冰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让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殿内空荡得可怕。
袁思艺那阴鸷的身影不见了,连带着李太白那狂放不羁的身影和李季兰清冷如兰的气息也一同消失了。
偌大的殿堂,只有裴徽一人,如同蛰伏于深渊之底的史前巨兽,独坐于御榻的幽暗最深处。
巨大的蟠龙柱投下的浓重阴影将他大半个身子吞没,只有蟒袍袖口和下摆上用金线绣着的螭龙纹路,在几盏长明宫灯昏黄摇曳的光线下,偶尔反射出一点转瞬即逝的、冰冷而诡异的光泽。
殿门在他身后被那名影子太监沉重地关闭,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如同地狱之门合拢,彻底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和声响,将他投入了一个与世隔绝、充满无形杀机的囚笼。
“臣元载,叩见殿下!”元载强压下心中翻江倒海般的惊疑与深入骨髓的不安,趋步上前,深深拜倒,额头紧贴冰凉刺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
那寒意瞬间透骨而入。
他敏锐地注意到,裴徽的自称已是冰冷的“本王”,而自己脱口而出的也是“臣”而非之前的“属下”或“卑职”。
这微妙的称谓变化,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之下,充满了心照不宣的试探与赤裸裸的、迈向深渊的野心。
“元尚书请起,赐座。”裴徽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平淡,如同深潭死水。
然而这平淡之下,元载却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如同万丈冰山倾轧而下的沉重压力,如同冰层之下汹涌奔腾、择人而噬的暗流,随时可能破冰而出,将他撕得粉碎。
影七无声地搬来一个锦缎绣墩,放在御榻下首不远不近的位置——一个既能听清言语,又充分显示等级尊卑的距离。
元载谢恩起身,并未完全坐下,只小心翼翼地沾着半个边,身体保持着绝对恭敬的前倾姿态,双手垂放在膝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谢殿下隆恩。不知殿下急召臣下,有何……重要谕示?”
他心中念头急转如风车,无数种可能掠过脑海。
殿内这诡异死寂、杀机暗藏的气氛让他本能地感到极度的恐惧,仿佛头顶悬着一把无形的利剑。
裴徽的目光终于从虚无处缓缓收回,如同两柄冰冷的探针,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牢牢锁定在元载那张强作镇定的脸上。
那目光锐利、冰冷、毫无感情,仿佛要剥开他所有的伪装,直抵他灵魂最深处的恐惧与欲望。
元载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暴露在数九寒天的冰原之上,每一寸肌肤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衬。
“袁总管方才来报,”裴徽缓缓开口,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冰珠,带着沉甸甸的寒意,砸在金砖地上,“这几日叛军围城,城内宵小之徒趁机作乱,那些叛军的奸细,还有五姓七望那些不甘寂寞、妄想浑水摸鱼的乱党,着实不少,搅得长安城乌烟瘴气,人心惶惶。”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异常微妙,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但,十王院……亦安然无恙。”
“安然无恙”?!
这四个字如同四道惊雷,在元载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僵硬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这个词用得太过蹊跷!
太过刻意!
以裴徽铁腕肃清城内叛逆的雷霆手段,以袁思艺那条毒蛇阴狠毒辣、斩草除根的心性,对待十王院那些身份极其敏感、如同眼中钉肉中刺的皇子皇孙,怎么可能仅仅是“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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