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恐慌且狠毒的杨国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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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窗外,是成都阴沉的天空,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仿佛沉重得随时会坍塌下来,将这座繁华的“避难所”彻底埋葬。
远处街市传来的喧嚣声浪更加清晰了,那不再是往日的市井繁华之音,而是充满了不安、躁动、以及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压抑轰鸣,如同无数只困兽在低吼。
他仿佛看到无数双眼睛在阴影里、在窗棂后窥视着这座行宫,无数张嘴巴在窃窃私语着“天工快报”的内容。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和被围困的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攫住了他。
“相爷,”陈延庆待众人脚步声远去,立刻压低声音上前,脸上带着一丝深切的忧虑,“封锁蜀道(锁喉)固然紧要,但……蜀道漫长,地形复杂,裴徽的‘天工快报’手段诡秘,如同鬼魅,恐防不胜防。”
“且蜀中本地豪族,根基深厚,如益州张家、眉州苏家,向来首鼠两端,惯于观望。今日朝会,张家家主便称病未至,苏家派来的代表也是目光闪烁,言辞敷衍。属下担心,讨逆诏书……他们未必真心响应,甚至可能阳奉阴违。”
杨国忠眼神阴鸷如寒潭:“哼!一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传令给杨子钊,让他派兵,以‘保护’之名,‘请’张家、苏家、王家……”
“所有蜀中排得上号的豪族,把他们各家嫡子、嫡孙,‘请’到行宫来‘伴驾’!名为保护延王殿下安全,实为质子!看他们还敢不敢三心二意,首鼠两端!另外……”
他眼中寒芒爆射,如同利刃出鞘,“去查!动用一切暗桩,给我查清楚!那份至关重要的名单……绝不能落在裴徽手里!掘地三尺,也要把名单找回来,或者……让它永远消失!”
那份名单,记载着他杨国忠在朝野布下的暗棋、收买的将领、关键的财源,是比“延王”身份更致命的命门!
陈延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继续说道:“相爷,延王殿下……状态实在堪忧。今日御医回报,殿下惊悸过度,已有谵语之兆,口中念念有词‘假的’、‘胎记’、‘要杀我’……若是……若是他在公开场合失态,或被有心人利用,传出些不该有的言语,那‘吠日’之策,恐将适得其反啊……”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杨国忠的脸色。
杨国忠烦躁地一摆手,如同驱赶苍蝇:“加派人手!给我把他看牢了!除了本王和指定的张御医,任何人不得靠近!告诉张御医,用重药!安神定惊的方子,剂量加倍!让他睡!睡得死死的!在讨逆大业成功之前,他必须活着,也必须是个看起来‘清醒’、‘镇定’的亲王!”
语气冷酷无情,仿佛在谈论一件需要维护的工具。
……
行宫内的风暴,似乎被厚重的宫墙隔绝。
城西,一家挂着“济世百草堂”朴素招牌的药铺后院,弥漫着浓郁而复杂的草木气息,与前殿那甜腻窒息的龙涎香形成鲜明对比。
甲娘,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荆钗布裙,面容平凡得如同万千蜀中妇人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正坐在一盏如豆的油灯前。
昏黄的灯光在她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映出两点跳跃的、深不见底的寒星。
她手中拿着一张看似普通的家信——来自“远方表兄问候姑母身体”。
她动作娴熟,用指尖蘸着一种无色无味的特殊药水,如同最精密的画师,轻轻涂抹在信纸背面。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随着药水浸润,一行行纤细如发、肉眼几乎无法辨识的字迹渐渐显现出来——内容详尽到令人心惊,赫然是杨国忠刚刚在殿内下达的三条核心命令(锁喉、吠日、引狼),甚至包括了以质子挟制豪族(勒颈)、追查杨暄名单(寻尾)的细节,以及延王李玢精神崩溃(困儡)的状况描述。
传递情报者显然身处核心圈,位置极高。
油灯的火苗跳跃着,在她平凡无奇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却无法撼动她眼底那万年寒冰般的冷静。
“‘锁喉’(封蜀道)、‘吠日’(发伪诏)、‘引狼’(联南诏)……外加‘勒颈’(挟豪族)、‘寻尾’(查名单)、‘困儡’(控延王)……”
她低声自语,声音毫无起伏,却像冰棱撞击般清脆冰冷,蕴含着洞悉一切的嘲讽与凛冽杀机,“困兽之斗,徒耗气力,徒增笑柄。六策皆出,黔驴技穷。”
她取过一张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素笺,用特制的鼠须细笔,蘸着另一种特制的隐形药水,开始书写。
笔走龙蛇,字迹细小却力透纸背,内容高度凝练:“杨逆六策:锁喉、吠日、引狼、勒颈、寻尾、困儡。儡已半癫。暄事泄,名单危。速传主上。”
写罢,她轻轻吹干药水,素笺瞬间恢复成一片空白,仿佛从未书写过。
略一沉吟,她又取过一张更小的纸条,用明语快速写下几行字:“蜀锦十匹,上好川贝五斤,天麻三斤,三日后申时,送往西城柳条巷张府。”
这是紧急情况下,启动备用传递渠道的指令。
柳条巷张府,表面上是本地一个中等绸缎商,实则是另一个隐秘情报节点。
随即,她走到后院角落一个看似普通、甚至有些破旧的鸽笼旁。
笼中几只灰扑扑、其貌不扬的信鸽安静地栖息着。
她伸出手,其中一只羽翼格外强健、眼神锐利如电的信鸽立刻跳到她手臂上,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指。她将卷好的素笺和那张明语纸条,一同塞入一个特制的、带有防水隔层的细小竹管内,牢牢系在鸽腿内侧。
“去吧,‘穿云’。”她低语一声,手臂平稳地一振。
信鸽“穿云”扑棱棱展翅飞起,动作迅捷而无声,灵巧地穿过狭窄院落上空交织的晾衣绳和几根稀疏的槐树枝桠,瞬间融入成都那铅灰色、低垂欲雨的阴沉天幕,化作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黑点,向着北方,向着长安的方向,义无反顾地振翅而去,带着决定性的情报。
做完这一切,甲娘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如同完成一件最寻常的家务。她转身回到药铺前堂。
与此同时,在行宫深处一间守卫森严、窗户都被厚重帷幔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偏殿内。
延王李玢早已从那张象征身份的蟒椅上滑落,瘫坐在冰冷刺骨的金砖地板上。
华丽的四爪蟒袍沾满了灰尘和不知名的污渍,金冠歪斜,几缕被冷汗浸透的乱发黏在惨白如纸的额头上。
他手中那份“天工快报”早已被揉烂、被汗水泪水浸透,墨迹晕染成一片片绝望的污渍,但上面裴徽那锐利的眼神和那些触目惊心的标题,依旧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反复灼烧。
“假的……都是假的……裴徽是假的……我是真的……我是太宗皇帝的子孙……我是延王……我是真的……”他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声音嘶哑颤抖,不成调子,在空旷阴森的殿内回荡,如同鬼魅的低语。
然而,快报上那详实到可怕的证据链——胎记的位置、形状、甚至边缘的微小特征,与宫中秘档记载分毫不差;
当年接生稳婆的姓名、籍贯、入府时间、相貌特征;
指认他的旧仆的样貌、口音、当年负责的职司……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根冰冷的钢针,反复扎刺着他脆弱的神经,将他本就摇摇欲坠的自信彻底瓦解。
巨大的恐惧如同无数只冰冷滑腻的手,紧紧攥住他的心脏,扼住他的喉咙,将他拖向无边的黑暗。
“不!不——!我不想死!裴徽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杀了我的!他会把我千刀万剐!!”极致的恐惧终于冲垮了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
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像一头被无形鞭子疯狂抽打的困兽,双眼赤红,布满血丝,在殿内疯狂地冲撞起来!
他打翻了案几上珍贵的珐琅彩瓷瓶,清脆的碎裂声如同丧钟;
他抓起沉重的玉如意狠狠砸向描金屏风,屏风应声而裂;
他撕扯着身上的蟒袍,仿佛那是束缚他、给他带来无尽厄运的枷锁,金线崩断,珍珠滚落一地,在冰冷的地砖上弹跳着,发出细碎而绝望的声响。
“放我出去!我不是假的!让我走!离开这个鬼地方!放我走——!!”他冲到厚重的、镶嵌着铜钉的殿门前,用尽全身的力气,用头撞,用手捶,用脚踢!沉重的殿门纹丝不动,只发出沉闷而绝望的“砰砰”声,如同擂响的丧鼓。
“开门!开门啊!你们这些奴才!我是延王!我是真的王爷!!” 嘶吼变成了凄厉的哭嚎。
门外,守卫的甲士如同没有生命的石雕,对殿内传来的哭嚎、咒骂、撞击声充耳不闻。
他们腰间挎着横刀,手稳稳地按在刀柄上,眼神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空旷死寂的庭院。
他们得到的命令冰冷而明确,来自杨国忠的亲口训示:无论里面发生什么,绝不能让“殿下”离开这扇门半步!
绝不能让任何一句“疯言疯语”传到外面去!
擅离岗位者,格杀勿论!听到不该听的内容者,割舌挖眼!
殿内昏暗的光线下,延王李玢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顺着冰冷的、纹丝不动的殿门,如同一滩烂泥般滑坐在地,蜷缩在门后最深沉的阴影里。
他眼神涣散,空洞地望着虚空,脸上涕泪横流,混合着灰尘和额角撞门留下的血迹,糊成一团污秽的泥泞。
华丽的蟒袍凌乱不堪地挂在身上,哪里还有半分“天潢贵胄”的威仪?
只剩下一个被恐惧彻底吞噬、精神濒临崩溃、在绝望中等待最终审判的可怜虫。
他口中只剩下无意识的、断断续续的呜咽:“……胎记……稳婆……旧仆……裴徽……杀我……杀……”
殿门外,甲士的脚步声规律而沉重地来回巡逻,如同为囚笼中的困兽敲响的丧钟。
杨国忠还在前殿焦躁地踱步,反复推敲着反击的细节,试图用铁腕、谎言和阴谋在蜀中盆地筑起最后一道看似坚固的堡垒。
他不知道,他视为“大义”象征、赖以号令天下的延王殿下,已在极度的恐惧中彻底崩溃,沦为惊弓之鸟,随时可能成为引爆火药桶的火星;
他不知道,他自以为隐秘毒辣的、以质子挟制豪族的“勒颈”之计和追查杨暄名单的“寻尾”行动,早已被阴影中无数双眼睛洞悉,情报已化作信鸽振翅北去;
他更不知道,他赖以维系统治、自以为固若金汤的蜀中堡垒,从高高在上的官僚到市井小巷的百姓,早已被无孔不入的阴影渗透得千疮百孔。
那张写着“蜀锦十匹……”的纸条,正通过柳条巷张府这个节点,悄然流入更隐秘的情报网络。
蜀道之难,或许能暂时阻隔裴徽大军的铁蹄,却阻隔不了那如同附骨之疽、无孔不入的恐惧,阻隔不了那来自阴影深处、冰冷而致命的窥视,更阻隔不了民心向背的无声洪流。
伪朝廷的气数,如同这蜀中盆地六月阴沉的天空,乌云密布,雷声隐隐,风雨欲来,摇摇欲坠。
那沉闷压抑的、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轰鸣,既是天际滚滚的雷声,也是这座孤城绝望的心跳,更是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等待时机的屏息。
而对裴徽来说,真正的雷霆,或许并非仅仅来自北方长安的铁甲洪流。
淮北、淮南、江南……那些同样收到“天工快报”,正暗中观望、蠢蠢欲动的藩镇与世家,才是足以颠覆一切的惊雷。
南诏阁罗凤那双贪婪而狡黠的眼睛,在收到杨国忠的许诺后,又会给这危局带来怎样的变数?
是趁火打劫?还是另有图谋?那份关乎杨国忠核心机密的名单,最终会落入谁手?
这一切,都如同殿外低垂翻滚的厚重乌云,充满了未知的杀机与悬念,预示着更加猛烈的风暴即将来临。
……
……
长江之畔,江陵城(荆州)。
湿冷的雾气,如同天地间一只巨大、无声的白色幽灵,自浩荡浑浊、裹挟着上游泥沙与断木残枝的长江江面升腾而起,无声无息地吞噬着这座控扼荆襄、沟通南北的千年重镇。
水汽浸润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使其油亮如镜,倒映着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屋檐下昏黄的灯笼,以及行色匆匆、面目模糊的人影。
空气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陈年米浆,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肺腑上,混杂着浓重刺鼻的水腥气、码头堆积如山正在霉变的鱼虾干货的咸腥、皮革和药材混杂的苦涩药味,以及一种无形却如影随形、愈发浓烈、如同铁器在潮湿空气中缓慢锈蚀般的……铁锈与炽热野心混合的味道。
这味道钻进鼻腔,沉入肺腑,让每一个在江陵讨生活的人,心头都莫名地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冰冷的石头。
街市上,小贩嘶哑的叫卖声依旧,却少了往日的酣畅淋漓,多了几分刻意压低的、小心翼翼;
行人步履匆匆,眼神闪烁游移,仿佛都在竖着耳朵,捕捉着空气中那丝无处不在、令人心悸的不安躁动——
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前,大地深处隐隐的、预示毁灭的嗡鸣。
永王府邸深处,临水轩榭。
轩榭如同一个巨大而孤寂的鸟喙,悬空探入咆哮的江面之上。
轩外,长江如一条暴怒的黄色巨龙,裹挟着上游冲刷而下的泥沙、断木甚至隐约可见的破碎牲畜尸体,奔腾咆哮,浊浪排空,挟带着万钧之力狠狠撞击着嶙峋的礁石与看似坚固的堤岸,发出沉闷而持续、仿佛来自地府深处的“轰隆——哗啦——轰隆!”巨响。
每一次撞击,都仿佛直接捶打在轩榭的地基上,连带着脚下紫檀木精工细作的地板都传来一阵阵细微却清晰、如同脉搏加速般的震颤,如同大地不安的、濒临极限的心跳。
轩内,却是一片刻意营造的、近乎令人窒息的宁静。
昂贵的波斯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厚重的锦缎帷幔隔绝了部分江涛的嘶吼,却无法阻挡那沉闷的、无孔不入的震动感。
紫檀木的案几打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窗外铅灰色的天光和摇曳的烛火。
一尊小巧精致的青铜博山炉踞于其上,炉顶仙山缭绕,一缕缕淡雅的青烟袅袅婷婷地升起,散发出上好的沉水香那清幽宁神的气息。
这香气本该抚平心绪,此刻却徒劳地在室内弥漫,试图驱散某种无形的、粘稠如胶、冰冷刺骨的焦灼。
然而,那缕缕青烟上升的轨迹,总会被窗外偶尔掠过的、金属甲胄碰撞摩擦发出的刺耳“铿锵”声所粗暴地搅乱、打散,仿佛无声地宣告着这宁静的脆弱、虚伪与不堪一击。
永王李璘,李隆基第十六子,年近三旬。
他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座椅中,像一尊被抽去了灵魂的玉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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