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雨初晨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96章 工人要替国家想,瀚海驭风,轻雨初晨,海棠书屋),接着再看更方便。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由于占据关键工序的卧加彻底丧失动力,车间一半以上的加工制造被迫停滞,连带着当前批次的联轴器订单也不得不延迟。
可交付节点卡的死,毫无回旋余地,这是摆在台面上无法回避的现实。
麦麦提的眉头,自事故发生以来几乎就没舒展开过。
但他还是在隔天一早,就迅速做出了决策。
首先,汉斯和艾丽斯被紧急叫去直接联系欧洲工厂,加急订购卧加需要更换的核心部件——尤其是刀塔锁紧系统及主轴支撑组件,同时申请最快的国际物流通道,力求把停机时间压到最低。
其次,他指示彼得·德容重新梳理生产计划,执行临时工艺替代方案:——对于原本依赖卧加完成精密复合加工的零件,调整流程,转由立式加工中心配合卧式镗铣床完成主加工段,再通过大型卧式车床补齐精加工,保证每一道工序都有专人盯检、卡控。
所有调整必须严格保证设计精度,绝不允许因应急改工艺而牺牲公差与表面粗糙度。
为此,他特别要求质检科全天候驻线,重要零件增加一道中检,哪怕加工节拍拉长,也宁愿牺牲部分效率,绝不出次品。
马文斌对此十分不解:“偏心轴套、法兰环这些需要动用大型卧式车床的,改成手动走刀加工,如果牺牲点精度和效率,至少能保住进度吧。”
“绝对不行。”麦麦提毫不犹豫地摇头,“本厂执行的是全面质量管理体系,产品必须全面达标。
任何零件的加工误差,都必须控制在设计规范范围内,否则就是对自家招牌与零部件生产的亵渎。”
随后,他又亲自起草了给订购方的专项通知,第一时间说明设备故障的突发情况,并明确承诺:已经启动紧急修复与替代工艺,不影响最终产品质量,同时尽最大努力压缩延期周期。
内部方面,也同步推行调整策略:优先排产那些不依赖卧加的大件与子部件,分散风险,缓冲整体时间窗口。
尽管项目整体进度不可避免地受到冲击,但只要第一时间稳住客户情绪,把局部短板局部隔离,就还有挽回大局的机会。
等安排妥当这一切,已经是一周以后了。
麦麦提连口气都没喘稳,就又像个陀螺一样转回了风能公司。
摆在他们面前的,除了购买哪家公司的生产许可证外,就只剩下“人员分流计划”了。
隔天,麦麦提和马文斌一起到了谢世齐的办公室,向他汇报。
马文斌开门见山:“谢总,我和麦麦提前阵子去南方考察了一圈。现在国内有不少零部件加工厂,尤其是齿轮箱、轴承这块,缺的是成套加工技术和标准化图纸。
我们建议,趁着市场亟需掌握风机基础知识人才的机会,进行一轮人员分流,把部分加工技术人员派出去,以支援外协单位的名义,同时也可以缓解我们自身的现金流压力。”
谢世齐微微皱眉,却并未立即表态,而是目光转向麦麦提,话锋一转:“文斌,你的事情稍后再议。麦麦提,你先说说,购买生产许可证的事情怎么样了?到底考虑买哪家的图纸?”
麦麦提稍作停顿,整理了一下思路,答道:“我的建议是选德国 Vensys的直驱永磁技术路线。”
他简明扼要地解释道:“一方面,直驱永磁结构取消了齿轮箱,减少了中间机械传动环节,对我们现有加工制造能力更友好,后期维护也更简单,符合我们初期批量化生产的现实需求。另一方面,Vensys的永磁同步发电机技术成熟可靠,控制系统和变流器模块化程度高,便于后续国产化替换与升级。”
谢世齐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神色间既有沉吟,又隐隐透着一丝兴趣。
麦麦提见状,忙补充道:“而且,Vensys在全球多个国家有技术输出经验,转让条款相对宽松,不像西门子或者GE那样处处设限。对我们这种正在搭建自产体系的新公司来说,性价比很高。况且——”
他故作犹豫,等到谢世齐示意继续,才缓缓说道:“况且,Vensys出售生产许可证的意愿很积极,相比于REpower,他们两家的报价,几乎差不多。”
麦麦提故意略过了真实细节——实际上,REpower的报价几乎是Vensys的两倍,这种差距若说出来,只会让谢世齐和马文斌望而却步。
“所以,还是差不多一千二百万人民币?”谢世齐迟疑着问道。
“对。”麦麦提点头,话锋一转,又暗示着看向马文斌,“不过,我们的账面上……”
马文斌心领神会,赶忙接话:“谢总,不是我说,目前我们的账面资金,别说全额支付,就连启动首期款,都得精打细算才行。”
谢世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往椅背上一靠,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
沉默片刻,他叹了口气:“所以你俩这是,已经想好了,要搞裁员和分流——”
他轻声呢喃,仿佛一眼望到了不可避免的结局:“这不是件好做的事情。”
短短几句话,却像压在办公室里的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谢世齐半眯着眼,指尖在椅扶手上慢慢敲击着,像在敲打着心底反复权衡过的某种决断。
实际上,他心里早已有数。自治区层面早就放出风声,年底前,各下属国企必须完成一轮内部瘦身,留用人员要精、要硬、要能打仗。
标准,甚至比麦麦提和马文斌提出的还要严苛。
他为此犹豫过,反复思量过。
每次闭上眼,他都能看见,某些地区下岗潮中那些翻滚的身影——有人蹬着破三轮,沿街讨生活;有人摆地摊、做保姆,和进城农民工争抢最后的饭碗;
有人凌晨捡拾菜市场散落的烂叶子勉强果腹;
最黑暗的夜里,有全家大年三十包着有毒饺子一同寻短见的;
也有人在失控的绝望中,提刀闯进办公室,捅死了自己的领导;
还有踩着破单车送老婆去特殊场所上班,自己晚上再默默接回来的男人,面无表情地骑在刺骨寒风中。
那些画面,一帧帧嵌进骨头里,无法挥去。
可真到了这一步,他也清楚,如果不这么做,风能公司又能撑多久?靠什么去跟那些大项目、大资金角力?光靠苦撑,连拿下Vensys许可证的钱都挤不出来,还谈什么未来?
谢世齐闭了闭眼,仿佛压下心头最后一丝犹豫,低声道:“既然你们已经定了,就放手去做吧。有困难,有压力,我给你们兜着。”
麦麦提听了,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对他而言,这种事必须当机立断,所谓不破不立,牺牲一小部分,成全一大部分,是时代必然要走的路。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一组早已烙印在心底的数据——1993到2001年,中国共有七千万人从国企或集体企业下岗,以一家三口算,直接影响了两亿多人。
那一代人的沉默、对于体制留恋的情结,在后来的年轻人口中,常常被轻易地解读成软弱、守旧。
有人埋怨自己的父辈不够果决,说如果当年敢南下闯荡,自己说不定就是富二代。
可麦麦提明白,所谓下岗,从来不是小品里那句轻飘飘的“我不下岗谁下岗”,而是真刀真枪割向琐碎与生计,动辄粉身碎骨。
所以,与那些一纸通知、寒冬散尽的悲剧比起来,这次风能公司的“分流”,已经是极其温和的处理了。
那些人被派往外协单位,薪资待遇不降,还有机会磨砺技能,攒下资历,远比一纸下岗通知要强太多。
只是,这一刀砍下去,不管多么温柔,总归是要流血的。
马文斌则显得更加复杂。
他知道,在这场改革中,自己不得不扮演那个“恶人”的角色,要亲自去找人谈,要亲手把一张张名字划下去。
无论心里再怎么安慰自己是“是为大家好”,该面对的眼泪、怒气、不甘,一个都不会少。
他甚至能想象,有些老员工看着他的眼神,会有多锋利、多失望。
可转念一想,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