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古琴隐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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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琴隐身世

宁荣街，伯爵府，贾琮院。</p>

秋风送爽，白云经天，院中花树葱郁，时有暗香浮动。</p></p>

日头刚升到中天，贾琮做过半日经文功课，五儿带了丫头张罗午膳，一院子八人团团围了吃过。</p></p>

丫鬟收拾碗筷桌椅，贾琮在院子游廊上散步，却见黛玉带着紫鹃进了院子。</p></p>

贾琮笑道：“妹妹怎么来了。”</p></p>

黛玉展颜一笑：“我也刚用过午饭，怕停住了食，到三哥哥这里逛逛。”</p></p>

贾琮笑着带黛玉去书房闲坐，又让晴雯上了暖茶。</p></p>

等到两人说了两句闲话，贾琮指着墙上挂着的古琴，说道：“前几日张先生给你把完脉，正巧看到这张琴，还说是少见的古物。</p></p>

我对古琴没多少见识，妹妹从小善琴，可看出这琴有什么好处？”</p></p>

往年东西两府，不是纨绔无能子弟，便是贾政这样端方庸碌之人，除了当年的元春善琴，贾家再无人有知音懂琴的雅骨。</p></p>

即便探春这样敏慧才情之人，也没接了同父姐姐的嗜好，从小只爱书法，并不爱琴。</p></p>

满府姊妹中之中，惟有黛玉幼时在扬州学过琴。</p></p>

贾琮生母留下的这张古琴，当年只是挂在东路院廪库房，和贾琮一样默默无闻，哪个又会在意到。</p></p>

等到贾琮搬入西府清芷斋，来往的都是家中姊妹，即便姊妹们有留意，时间一久也就熟视无睹。</p></p>

因贾府中人虽不善琴，但房中挂琴做装饰，是常有之事，宝玉房中就挂了一张，贾政房中更是挂了好几张，装装样子罢了……。</p></p>

黛玉笑道：“三哥哥的师娘崔夫人，可是大周有名琴艺大家，三哥哥学了师傅的本领，师娘的本事竟没学到，墙上挂了稀罕物，却不识的。”</p></p>

贾琮笑道：“哥哥愚钝，还请妹妹指教。”</p></p>

黛玉说道：“其实当年我在清芷斋看到这张琴，就觉得颇为不俗，我听五儿说过，这琴是舅母留下的唯一遗物，一直常伴三哥哥左右。</p></p>

我虽有些好奇，但也不敢随意去摸，三哥哥从没说起，我也不好多问。”</p></p>

贾琮一笑，从墙上摘下那琴，放在书桌上，说道：“妹妹是懂行的，请妹妹看看，这琴有何奇异之处。”</p></p>

黛玉抚摸着这具古琴，见它每日挂在墙上，却片尘不染，笑道：“这琴虽不常用，倒也干净。”</p></p>

贾琮微笑说道：“我和芷芍说过，当年这琴一直挂在禀库房，陪着我长大的，从那以后她便宝贝的很，每每都要用掸子清洁一番。”</p></p>

黛玉说道：“说不定是芷芍姐姐重新想起，那些禀库房的日子，才对这琴如此在意，也是未为可知。”</p></p>

黛玉轻轻抚摸琴身，只觉触手温润，微微拨动琴弦，便发出金石清泉般的妙音，回旋袅娜，余音不散。</p></p>

黛玉笑道：“三哥哥这张琴声音奇俊，果然是不俗的。”</p></p>

言罢心中生出兴致，便在贾琮的书桌前坐定，纤指挑动丝桐，琴声宛然而起，如行云流水般，轻拢慢捻抹复挑。</p></p>

一曲高山流水徐徐诉来，琴音缭绕，雅乐飘飘，院子里芷芍、晴雯等人听了，都停下手中活计，个个侧耳倾听。</p></p>

龄官学戏乐出身，对音律比常人敏感许多，忍不住跑进书房，找了张小櫈子，搬到黛玉身边坐下，支着下巴出神的听。</p></p>

贾琮细看黛玉抚琴时的气韵姿态，闲适隽美，秀雅无双，恍如世外飞仙，忍不住目不转睛的看。</p></p>

许久，黛玉一曲抚毕，嘴角微翘，笑意不绝，似乎很是尽兴，回头见贾琮盯着自己瞧，脸上微微一红。</p></p>

微微嗔怪道：“三哥哥，你盯着我呆看干嘛。”</p></p>

贾琮笑道：“没想到妹妹不仅生得好看，还藏了这么好的本事，琴弹得如此好听，这般天下少有，还不许我多看几眼。”</p></p>

黛玉笑道：“如今三哥哥越发有本事了，哄人的好话张口就来，这天下少有，可是只对我一人说过？”</p></p>

贾琮说道：“莫非妹妹觉得自己不是天下少有，我可是说的真心话。”</p></p>

黛玉又转头脸带捉狭的问龄官：“好妹妹，你和三哥哥在金陵时，他是不是也这样哄过别人？”</p></p>

龄官听了这话，脸上微微一红，心中突然想起邹敏儿，还有在姑苏那晚，口中期期艾艾说道：“姑娘不要想多了，没有的事。”</p></p>

……</p></p>

黛玉微微一笑，也不放在心上，又对贾琮说道：“三哥哥，舅母留下的这张琴，果然是极好的，我用过的琴就数它最出色。”</p></p>

黛玉叫来门外的紫鹃，说道：“紫鹃，你去我书架法。</p></p>

或许是对着秋阳的时间长了，琴底微微有些发热，黛玉微微煽动琼鼻，说道：“三哥哥，好香，像是胭脂的味道。”</p></p>

贾琮也闻到一丝品格极好的甜润幽香，还下意识的在黛玉脸侧闻了一下。</p></p>

黛玉红着俏脸推开他，说道：“三哥哥想岔了，不是我身上的，是这琴底的香味儿。”</p></p>

贾琮微微一笑，又凑近古琴的底部，果然那香味愈发清晰。</p></p>

他前世出身书画装裱世家，对古物窍门多少知道一些，对着阳光将琴底细细查看。</p></p>

又从黛玉头上拔下一根发簪，在琴底颜色较浅的地方，用发簪轻轻剐蹭，只是动作了几下，那上面便落下一些黑红的粉末。</p></p>

那粉末十分绵细，不是木屑，也不是落漆，贾琮手指沾了茶水，将那些粉末粘在手上研磨，很快就成红艳艳一块，甜香愈发馥郁。</p></p>

黛玉是闺阁女儿，对女子日常所用之物，自然十分熟悉，心中更加肯定。</p></p>

说道：“三哥哥，这是上等的胭脂，绝对不会错的，被人用来填抹在琴底，时间长了就变得生硬黑红，和漆面颜色十分相似。”</p></p>

贾琮对龄官说道：“龄官，你去帮我拿一碗热水来，然后你守在门外，不许人进来。”</p></p>

龄官神色迷惑，不知道贾琮的用意，不过还是跑去拿了热水，然后出了书房带上门，又乖乖在台阶上坐着等。</p></p>

贾琮用热水的蒸汽，将琴底熏了一遍，那些原本颜色较淡的地方，吸收了水汽之后，变得有些殷红，几乎已能看出完整的字迹。</p></p>

他又用黛玉的发簪，对着琴底殷红颜色的地方，将封堵的胭脂全部清理干净，立刻就显示了几行清晰的字迹。</p></p>

玄武之畔，落凤之巅，合阖为美，累世哀殇。天道宿命，难掩暗香，生死契阔，其德愔愔。</p></p>

黛玉口中默念着几句话，虽觉得意思隐晦难明，心中却生出莫名的缠绵之意，她侧头望了眼身边的贾琮，俏脸生出一片红晕。</p></p>

“三哥哥，这几句话意思难明，但读了几遍，让人甚是难忘，不知是谁刻下的，这些字迹用胭脂覆盖，难道是舅母所为？”</p></p>

贾琮望着这些字迹微微出神，封堵字迹的胭脂，用热气微微烘烤，便会软化变色，年代必定不会太久远。这张古琴又是自己生母的遗物，用胭脂封堵这些字迹，多半也是自己生母所为。</p></p>

只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贾琮对黛玉说道：“妹妹，有人用胭脂封堵字迹，必然是不想让人看到它，这事看着有些古怪。</p></p>

你我知道即可，不要与人提起，免得生出枝节。”</p></p>

黛玉微微点头，又起身出了书房，回来时手上拿了一个梳妆盒，里面装了好几盒胭脂。</p></p>

本来这种事让紫鹃去办即可，她却亲自去做，这些胭脂估计是黛玉所有的了。</p></p>

贾琮不用问也知道黛玉的意思，他从这些胭脂中，选了颜色较深的两种，用发簪挑了胭脂，重新将这些字迹封堵。</p></p>

最后又把张古琴重新挂回墙上，相信用不了多少时间，封堵的胭脂硬化变色，旁人寻常之下也看不出痕迹。</p></p>

贾琮和黛玉望着墙上古琴，都有些出神，突然听到外头龄官声音：“三爷，二门外管家来报信，说很多官兵进了宁荣街，都往西府去了！”</p></p>

……</p></p>

荣国府，荣庆堂。</p></p>

这几日史湘云来贾府，本想去东府迎春那里小住。</p></p>

但贾母因好几个月不见她，况宝玉还在屋里养伤，也没办法常常陪伴左右，贾母便拉湘云陪着自己住下，日常也好说话解闷。</p></p>

这日中午，贾母先去宝玉房里看望一回，嘱咐袭人等丫鬟细心照顾，又让湘云陪着自己吃过午饭。</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