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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执笔的手猛地一颤,一滴浓墨“啪嗒”滴落在雪白的绢帛上,迅速洇开一团乌黑。窗外,不知何时起了西风,呜咽着穿过庭院的老树枯枝,发出鬼哭般的哨音。那风里,竟卷挟着一缕极其遥远、极其细微、却又无比熟悉的气味——那是混合着陈年灰烬焦糊的绝望气息,仿佛还掺杂着汉水江畔永远散不尽的、带着鱼腥和水草腐败的潮湿雾气。
这风,这气味,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最沉重的那扇门。
眼前摇曳的烛火骤然扭曲、变形、放大……恍惚间,灼目的火光冲天而起,映亮了半个漆黑的夜空!不再是小小的校场模型,而是延绵无尽、堆积如山的真正粮屯!乌巢!巨大的“袁”字帅旗在火海中痛苦地蜷曲、燃烧,发出噼啪的爆响,像垂死巨兽最后的哀嚎。
“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刀剑撞击的刺耳锐响、垂死者的凄厉惨嚎、战马惊恐的嘶鸣……无数声音汇成一股毁灭的洪流,狠狠冲撞着他的耳膜。浓烟滚滚,辛辣刺鼻,熏得人眼泪直流,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下滚烫的刀子。热浪灼烤着皮肤,铠甲下的单衣早已被汗水和血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
“公明!左翼!左翼有股悍兵冲粮车去了!”一个浑身浴血、看不清面目的偏将嘶吼着,声音在喧嚣中几不可闻。
徐晃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血汗混合物,视线一片猩红。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手中那柄陪伴他多年的榆木大斧早已砍得卷刃,斧柄上缠着的布条被血和汗浸得沉甸甸、滑腻腻。他根本来不及细想,身体的本能已驱动着他,像一头发狂的犀牛,朝着左翼那处被袁军精锐撕开的缺口猛撞过去!每一步踏下,脚下都是粘稠的血泥。
“挡我者死!”他咆哮着,榆木斧带着千钧之力横扫而出,骨骼碎裂的声响令人牙酸。腥热的液体溅了他满头满脸。混乱中,他似乎听到一个尖锐得意的声音在火光那头叫嚣:“阿瞒若无我,焉得入此门?”(许攸经典台词)那声音充满了倨傲与贪婪,像毒蛇的信子舔过耳膜。
徐晃咬碎了牙,口中满是铁锈般的血腥味。他只有一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灵魂上:烧!烧光!一粒米也不能留给袁本初!他撞开挡路的躯体,扑到一辆满载粮袋的大车前,用卷刃的斧头疯狂劈砍着捆绑的绳索,同时嘶声大吼:“火把!火油!快!”
周围的曹军士兵如同扑火的飞蛾,将蘸满油脂的火把、简陋的陶罐火油不要命地掷向粮车。火焰轰然升腾,贪婪地吞噬着干燥的粮袋,发出更加猛烈的爆燃声。火光映照着徐晃狰狞如鬼的面容,也映照着他眼底深处那焚尽一切的疯狂。
“徐公明!你毁我根基!!”一声凄厉怨毒到极点的怒吼穿透火焰传来,是淳于琼?还是谁?徐晃根本无心分辨。他拄着斧柄,在灼人的热浪中剧烈喘息,肺部火烧火燎。目光所及,只有一片焚天的火海,还有火海中无数扭曲奔逃、最终被烈焰吞噬的身影。胜利的滋味,第一次混杂着如此浓烈呛人的焦臭与……死寂。
“将军?徐将军?”
一个带着惶恐的年轻声音小心翼翼地在耳边响起,像一根细针,瞬间刺破了那焚天火海的幻境。
徐晃猛地一颤,仿佛从深水中挣扎出来,倒吸一口冷气。眼前依旧是将军府的书房,烛火昏黄,灯芯偶尔爆开一朵细小的灯花。脸上并无血污,只有一层冰冷的细汗。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到的却是眼角一点未干的濡湿。
那年轻亲兵端着热汤,站在门口,被徐晃刚才那瞬间爆发的、如同受伤猛虎般的凶戾气息吓得脸色发白,进退不得。
徐晃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腾的心悸。那混杂着焦糊与江雾的西风,似乎还在窗外呜咽,萦绕不散,固执地提醒着过往的一切并非虚妄。他缓缓睁开眼,目光重新落回案头。那枚“界徐晃”的身份牌静静地躺在烛光下,蜡泪已然凝固,覆盖在“截辎”二字之上,像是覆盖了一层浑浊的冰。牌面幽暗,唯有那两个字,在凝固的蜡下,似乎依旧固执地透着一丝难以磨灭的微光。
他伸出布满老茧的食指,指尖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缓缓地、用力地,拂过牌面上那层冰冷而凸起的蜡泪。指尖下的触感坚硬而粗糙,如同抚摸着战场上冷却的箭镞,又似触摸着岁月本身那嶙峋的骨骼。
“备车……”徐晃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许久未曾开口,每一个字都磨砺着喉管,“明日……去武库。再看一眼……那些新打的铁蒺藜。”
亲兵连忙应诺,轻手轻脚放下汤碗,退了出去。
书房重归寂静,只余烛火跳动。徐晃的目光越过那凝固蜡泪覆盖的卡牌,越过摇曳的昏黄光晕,投向窗外无边无际的沉沉夜色。西风依旧呜咽,那缕遥远的焦糊与江雾的混合气息,丝丝缕缕,缠绕在鼻端,挥之不去。他布满皱纹的眼角绷紧了,浑浊的眼底深处,那点被蜡泪覆盖却始终不曾熄灭的幽光,似乎与窗外深不可测的黑暗,无声地对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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