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断脊、余烬与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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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通道内所有的暗红色肢触，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生命力，齐刷刷地僵直、枯萎、然后如同烂泥般瘫软下去，迅速失去活性，变成一滩滩冒着青烟的、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残渣！墙壁和地面上覆盖的“锈毯”也失去了那种诡异的活性光泽，波动彻底停止，如同死去了一般。

“搞定！”弹簧晃了晃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脑袋，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瞬间清静的通道，咧了咧嘴，露出被灰尘和血污染黑的牙齿，“还是你丫的狠！”

罗根拔出匕首，甩掉刀身上粘稠的暗红物质，看都没看那迅速萎缩焦黑的肉瘤残骸。他的目光直接锁定在竖井盖板的巨大手动转轮上。“开门。快。”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

弹簧大步上前，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抓住冰冷的转轮。“给老子…开！”他全身肌肉贲张，额头青筋暴起，沉重的转轮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极其缓慢地开始转动！覆盖在盖板边缘的锈蚀物簌簌掉落。

随着沉重的金属盖板被弹簧一寸寸强行旋开，一股混杂着浓重铁锈味和陈腐空气的冰冷气流猛地从下方涌出。手电光柱探入，照出一条深不见底、内壁布满锈迹和冷凝水的垂直通道，锈蚀的维修梯固定在井壁上，一路向上延伸，消失在头顶的黑暗中。

“走！”罗根没有丝毫犹豫，率先抓住冰冷的梯子，敏捷地向下攀爬了几步，让开入口。

弹簧紧随其后，庞大的身躯挤进竖井，沉重的军靴踩在锈蚀的梯级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嘎吱”声，仿佛随时会断裂。

“操…这梯子…八百年没用了吧…”弹簧嘟囔着，小心翼翼地调整重心。他抬头看了一眼上方被旋开的井口，又低头望向深不见底的黑暗，最后目光落在罗根腕带上那个依旧在搏动着的“零号扇区”标记上。“老罗…下面…真能找到…关掉那破‘门’的法子？”他低声问，独眼里没了平日的混不吝，只剩下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罗根攀爬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冰冷的侧脸在昏暗的手电光下如同石刻。“不知道。”他的回答干脆利落，带着一种斩断所有侥幸的残酷，“但钥匙，”他另一只手隔着战术服，按了按口袋里的黑色数据存储体，“在我们手里。”

他抬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叠叠的锈蚀金属和混凝土，望向了医疗室的方向，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决绝。

“他们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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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陈观哥哥…屋顶…又在叫了…”知更缩在维生舱和冰冷墙壁的夹角里，小小的身体紧紧抱着艾米，大眼睛里盛满了恐惧，望着头顶那块扭曲变形、不断发出呻吟的合金板。每一次来自地底的沉重搏动，都让那呻吟变得更加刺耳，更多的灰尘簌簌落下，如同灰色的雪。

陈观背靠着维生舱，一条腿伸直，膝盖上胡乱包扎的布条已经被渗出的暗红色浸透。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肩膀的剧痛和失血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连骂娘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只是死死盯着多功能仪表盘上那片刺目的血红——`结构应力：191%`。能量读数柱状图更是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猩红得刺眼。

“别怕…丫头…”他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破风箱，“…合金板…很硬…一时半会儿…塌不了…”这话他自己都不信。那扭曲的弧度，那边缘不断崩裂脱落的铆钉，还有那如同垂死之人喘息般的金属呻吟…191%的应力…这破屋顶随时可能像块烂饼干一样拍下来，把他们所有人，连同这号称“最硬”的铁棺材，一起拍成肉泥。

“小陈…”林薇的声音比之前更加虚弱，气若游丝。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透明，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她的目光却异常执着地投向维生舱的主控屏幕，上面那条代表次级能量循环的绿色曲线，其尖峰脉冲的幅度，竟然比刚才又肉眼可见地拔高了一小截！而且脉冲的波形，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规则的毛刺！“…能量…牵引…在…加强…波形…出现…扰动…李明他…”她的眼中充满了深切的忧虑，仿佛预感到了某种极其不祥的变化。

陈观的心猛地一沉，挣扎着挪过去看向屏幕。果然！那条绿线像是一条被无形之手拨弄的毒蛇，不安地躁动着。“妈的…这破‘门’…连死人都不放过吗？！”他嘶声咒骂，一种混合着愤怒、绝望和无力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猛地一拳砸在维生舱冰冷的外壳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指骨生疼。

“明叔叔…是不是…很疼？”知更带着哭腔小声问，她不懂那些复杂的曲线，但她能感受到陈观哥哥的愤怒和林阿姨语气里的恐惧。

陈观看着知更那双纯净却盛满恐惧的大眼睛，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疼？李明现在还有知觉吗？如果有，被这种来自地心深处的狂暴能量在意识深处搅动，那会是怎样一种地狱般的折磨？

就在这时！

滴！滴！滴！

维生舱主控面板上，一直稳定闪烁的湛蓝色指示灯，毫无征兆地变成了刺目的黄色！同时，一个从未出现过的二级警报符号跳了出来，伴随着急促的蜂鸣！

“警告！检测到深度意识层面异常低频波动！来源：维生个体！警告！次级能量循环稳定性下降至临界阈值！警告！外部高能环境干扰持续增强！建议立即启动最高等级生物意识屏蔽！”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丧钟，敲在医疗室每一个人的心上！

“老大！”陈观魂飞魄散，扑到观察窗前！只见维生舱内，一直如同沉睡般的李明，那张平静的脸上，眉头竟然极其轻微地、痛苦地蹙了起来！虽然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但这细微的变化，却像一道惊雷劈在陈观脑海！

“他…他有反应了！林博士！老大他有反应了！”陈观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调，指着观察窗，手指都在颤抖。

林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她看着屏幕上那条躁动不安、毛刺越来越明显的绿色能量曲线，又看看维生舱内李明那转瞬即逝的痛苦表情，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了然。

“不…不是反应…”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是…烙印…是…被…唤醒的…‘回响’…在…冲击…他的…意识…防火墙…”她艰难地抬起没受伤的手，指向维生舱主控面板上一个被特殊符号标记的、从未亮起过的红色物理按钮，“…最高等级…意识屏蔽…物理…隔离…快！小陈…按下它！在他…彻底…被拖进去…之前！”

陈观看着那个鲜红的、如同禁忌般的按钮，旁边标注着：`紧急协议 - 意识深潜阻断 (物理隔离 - 不可逆风险)`。不可逆风险？什么风险？彻底脑死亡？还是变成白痴？他脑子一片混乱，手悬在按钮上方，剧烈地颤抖着。

按？老大可能会永远失去醒来的机会！甚至…

不按？老大可能会被那来自地心的“烙印”彻底吞噬、扭曲，变成…某种非人的东西？

“操！！！”陈观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额头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浸透了后背。这他妈是什么地狱选择题？！

轰隆隆——！！！

仿佛是为了逼迫他做出选择，一阵前所未有的、如同天崩地裂般的恐怖巨响猛地从通道深处传来！这一次的震动，不再是来自地底深处，而是近在咫尺！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狠狠撞在了医疗室外围的承重结构上！

整个医疗室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疯狂地颠簸、摇晃！天花板上那块早已不堪重负的合金板，发出了最后一声凄厉的、金属断裂的哀鸣！

嘎嘣！轰——！

几根关键的支撑金属支架彻底崩断！沉重的合金板如同崩塌的山崖，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朝着下方的维生舱和林薇的病床，轰然砸落！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不——！！！”陈观目眦欲裂，绝望的吼叫冲口而出！他下意识地就要扑过去，用自己残破的身体去抵挡那灭顶之灾！但重伤的身体和遥远的距离，注定是徒劳！

知更的尖叫声刺破空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以为必死无疑的瞬间！

砰！！！！

一声远比合金板砸落更加狂暴、更加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从医疗室那扇紧闭的、厚重的合金门外炸开！

紧接着！

轰——！！！

坚固的合金门，如同被万吨液压锤正面轰中，整扇门板带着扭曲的边框，如同炮弹般向内爆裂、飞射！无数的金属碎片、扭曲的铰链、破碎的电子元件如同致命的霰弹，裹挟着狂暴的气流和外面通道里浓重的灰尘，狂猛地席卷了整个医疗室！

一道魁梧如同魔神般的黑影，带着一身浓得化不开的暗红污秽和刺鼻腥气，如同失控的坦克般，硬生生撞碎漫天飞射的金属碎片，带着一往无前的狂暴气势，狠狠冲了进来！正是“弹簧”！他身后，罗根的身影如同附骨之疽般紧贴而入，冰冷的眼神在烟尘弥漫中瞬间锁定了即将砸落的合金板和下方绝望的众人！

“操你大爷的！给老子——定！！！”

弹簧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他根本来不及看清具体情况，只看到一块巨大的金属板子当头砸向维生舱和林薇！狂暴的肾上腺素混合着蛮荒般的巨力瞬间充斥全身！他竟不闪不避，如同疯虎般迎着那砸落的、重逾千斤的扭曲合金板，狠狠向上撞去！同时两只肌肉虬结的巨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死死向上托举！

咚——！！！！

一声沉闷到让人心脏停跳的巨响！

弹簧魁梧的身躯猛地向下一沉！脚下的金属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凹陷变形！他脚下的军靴鞋底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直接崩裂！膝盖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但他硬是凭借着非人的力量和钢铁般的意志，如同顶天立地的巨柱，用肩膀和双臂，死死扛住了那毁灭性的一砸！沉重的合金板，距离维生舱的顶盖和林薇的病床，仅仅不到半米！

巨大的冲击波和声浪将医疗室里所有的轻小物品都掀飞出去！陈观被气浪推得撞在墙上，眼冒金星。知更死死抱着艾米，蜷缩在角落，吓得连哭都忘了。

“呃…啊——！！！”弹簧全身的肌肉如同钢丝般绞紧，血管在皮肤下蚯蚓般暴凸，独眼赤红，口鼻中溢出血沫，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和狂怒的嘶吼！他脚下的金属地面，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

“加固！”罗根冰冷的声音如同手术刀般切开混乱！在弹簧顶住致命一击的同时，他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维生舱旁。他根本没看陈观和林薇，目光如电，瞬间扫过四周，锁定了角落里几根之前被陈观用来加固掩体、此刻被震倒的粗大金属支撑柱！

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单手抓起一根足有成人小腿粗细、数米长的沉重合金柱！高频粒子震荡匕首幽蓝光芒一闪，如同切豆腐般瞬间削断两端碍事的连接件！然后，他如同投掷标枪的古代战神，将那根沉重的合金柱以近乎完美的角度，狠狠斜插在弹簧顶住的合金板下方和维生舱坚固的底座之间！

咯噔！轰！

沉重的合金柱稳稳卡死！瞬间分担了弹簧身上至少一半的恐怖重量！

弹簧压力骤减，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夹杂着痛楚的闷哼，但双臂依旧如同铁铸般死死托举着。

罗根动作不停，又如法炮制，将第二根、第三根合金柱以三角支撑的结构，飞快地卡死在关键受力点！一个由人柱（弹簧）和钢铁构成的、简陋却绝对坚固的支撑结构瞬间成型！将那块致命的合金板牢牢地架在了离众人头顶不足一米的安全高度！

烟尘缓缓落下。

医疗室内一片狼藉，死里逃生的寂静中，只剩下弹簧粗重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以及他脚下金属地面细微却持续的“嘎吱”呻吟。他像一尊浴血的远古巨神雕塑，用血肉之躯和钢铁意志，硬生生扛住了一片塌陷的天空。

陈观瘫坐在墙边，呆呆地看着这如同神兵天降的两人，看着那被三根粗大合金柱和弹簧魁梧身躯死死撑住、不再下落的“屋顶”，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罗根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医疗室，在陈观染血的膝盖和林薇苍白如纸的脸上短暂停留，最后，落在了维生舱主控面板上那刺目的黄色警报灯和不断闪烁的警告信息上，以及那个鲜红的、未被按下的物理隔离按钮。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比万载寒冰更加冷冽。他一步跨到维生舱前，没有任何犹豫，沾满暗红污秽和灰尘的手指，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迟疑的决绝，重重按在了那个鲜红的按钮上！

嗡——！

维生舱内部发出一阵低沉的、能量层级急剧升高的嗡鸣。湛蓝的指示灯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厚重、仿佛能隔绝一切的暗紫色光芒。屏幕上所有关于李明意识层面的波动监测曲线，瞬间变成了一条死寂的、毫无起伏的直线。

最高等级生物意识屏蔽，物理隔离，启动。

李明脸上那转瞬即逝的痛苦蹙眉，彻底消失，恢复了比深眠更加彻底的、如同石雕般的绝对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