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竣工前夜：磐石的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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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像一盆冻透的墨汁，泼满了无垠的荒漠。一轮毛边冷月低悬，把死寂的大地刷成一片泛着金属冷光的惨白。

风停了，空气凝固如冰，只有靴子碾过干燥沙砾发出的“咯吱”声，刺耳地戳破这接近绝对零度的寂静，像是大地在睡梦中不安的磨牙。

马克独自一人，行走在这片刚被命名为“死亡”的边界线上。月光把他孤绝的影子拉得细长，仿佛是这片银色荒漠上唯一活着的标记。

眼前，就是“方舟”外层防御圈最锋利的獠牙——代号“荆棘花园”的感应雷区。无数覆盖着完美荒漠伪装的死亡种子，以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藏杀机的阵列，深深蛰伏在沙海之下，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被黑暗吞没的沙丘。

只有他战术目镜上的特殊识别模块，才能勾勒出这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幽绿色死亡网格。

他停在一块毫不起眼的风化砂岩旁。这“石头”是伪装大师的杰作，里面裹着一颗能撕碎轻型装甲的定向破片雷。

马克缓缓蹲下，动作轻得像怕惊醒沉睡的毒蛇。他没戴手套，指尖拂过岩石冰冷的表面，感受着细微的纹理和缝隙，确认伪装涂层的完美、传感器的洁净，以及下方那致命机械冰冷而稳定的脉搏。

月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刻下深影，那双灰眼睛锐利如鹰，扫过每一寸土地——绷紧的牵引线？被沙掩埋的基座？反光的贴片？他的目光是最后一道，也是最苛刻的质检关。

指尖离开岩石的瞬间，耳麦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嘶鸣，紧接着是苏夏那标志性的、冷静中透着一丝疲惫的声音，穿透死寂的夜空：

“‘磐石’，‘长城’。最终压力测试完成，全频段相位干扰阵列上线。女娲的常规扫描……成功扭曲屏蔽。屏蔽层稳定度99.8%，冗余通道就绪。”

背景隐约传来控制中心的嗡鸣和指令声，

“矿场行动……顺利，马克。活着回来。”

马克依旧半蹲着，目光投向雷区外那片被月光和黑暗切割的荒漠。矿场的方向，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漆黑。他微微调整耳麦，声音低沉平稳：

“收到。屏蔽确认。方舟……交给你们了。”

话音刚落，一个更年轻、语速飞快的沙哑声音切了进来，带着情报人员特有的信息过载感：

“‘磐石’，‘渡鸦巢’！矿场热信号成像确认——‘秃鹫’小队最后传回！守备力量无异常！巡逻路线、哨塔密度、能量读数……全跟前七十二小时基线吻合！零增援信号！零隐藏部署！环境扫描……沙暴指数安全，窗口期维持到明日正午！窗口干净！重复，窗口干净！”

凯文的情报像连珠炮，每一个数据点都砸得掷地有声。马克静静听着，月光下表情纹丝未动，只有下颌线绷紧了一分。无需回应，沉默就是最高的信任。

“收到。” 声音如砾石摩擦。他抬手，在耳麦侧面轻轻一按。

滴——

短促的电子音。苏夏控制台的嗡鸣，凯文情报流的沙沙声，所有来自“方舟”的生命体征瞬间消失。世界重归死寂的荒漠和脚下沉默的死亡阵列。绝对的孤独感如同冰水般包裹上来。这不是软弱，是沉淀到极致的专注，是与风暴融为一体的前奏。

他缓缓直起身，并未立刻离开。月光把他的影子钉在沙地上，像块沉默的墓碑。他伫立片刻，任由冰冷寂静渗透骨髓。然后，他做了一个与环境、身份都格格不入的动作——伸手探入作战服内衬，紧贴心脏的口袋。

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金属。掏出来。

一枚士兵铭牌。普通合金，边缘磨损得圆润光滑，在冷月下泛着黯淡的光。链子没了，只剩铭牌本身，被岁月和无数次摩挲磨出了温润的包浆。马克的拇指指腹，带着刻入骨髓的习惯，轻轻抚过上面深深凹陷的字母——J. hA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