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资源配给：饥饿天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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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7层的生活物资分配中心，从来不是个讨喜的地方。它像个冰冷的金属胃，一丝不苟地消化着基地可怜的资源，再按一套铁律转化为维系生命的基本热量。空气里混杂着消毒水、营养块干燥剂和绝望汗水的味道。惨白的节能灯嗡嗡作响，照着下方排成长龙、沉默得可怕的人群。

占据整面墙的巨型屏幕上，冰冷的蓝光滚动着最新的《生存资源配给等级细则（修订版）》：

**一级配给（红标）：** 作战序列、核心反应堆技工、主刀外科医。每日3000卡。含合成蛋白块（肉味）、全谱维生素、矿物质。

**二级配给（黄标）：** 后勤运输、仓储、医护、初级技工、通讯。每日2500卡。通用营养糊、压缩饼干。每周脱水蔬菜包（50克）。

**三级配给（白标）：** 行政、文员、清洁、保育（非核心）及其他非必要岗。每日2000卡。高密度碳水化合物基料（糊化淀粉）。注：方舟不承载无贡献个体。

**注：** 细则即日生效。异议书面申诉至总务处。最终解释及裁量权归属指挥官：马克（签署）

那个鲜红的电子签名“马克”，像两滴凝固的血。

死寂。只有粗重或压抑的呼吸声。一个穿着褪色清洁工制服的中年女人，死死盯着屏幕上“2000卡路里”和“糊化淀粉”，干裂的嘴唇无声颤抖，浑浊的眼泪顺着深刻皱纹滑落，滴在骨节突出的拳头上。

她旁边的年轻人，胸前别着“档案处”的白标，脸色苍白，喉结滚动，最终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操！”一声沙哑的低吼炸开。一个胳膊缠着渗血绷带的黄标技术员，一拳砸在金属墙上，发出闷响。

“老子钻了一天反应堆冷却管！差点憋死！回来就这？2500？那点糊糊够塞牙缝？老子流的汗是白开水吗？”

旁边一个同样黄标的运输司机，疲惫地揉着布满血丝的眼：

“省省吧老刘。砸墙能砸出肉？红标那些大爷，是拿命换的。咱呢？命不够硬，也没那本事。”

“不公平！”老刘喘着粗气，眼睛发红，

“我干的不是玩命活儿？冷却管炸了，整个b区都得完蛋！凭什么他们嚼塑料‘肉’，老子就得吃这猪食？”

“就凭马克签了字！”一个冰冷的女声插进来。穿着洗白医护服却戴着刺眼白标的陈芳走过来，脸上是被生活捶打后的坚硬。

“规则就是规则。红标是刀尖，黄标是齿轮，我们白标…”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

“是抹布。抹布，不需要那么多热量，能擦干净桌子就行。”这话像冰锥，刺得周围几个白标脸色灰败。

哐当！

沉重的脚步声打破压抑。四个身影穿过人群，径直走向窗口。深灰色重型防护服，关节加固装甲，巨大的战术背包，腰间挂满工具，全覆盖呼吸面罩只露眼睛。胸前，一个醒目的、喷漆涂鸦的扭曲“Ω”符号下，是鲜红的“一级配给”标牌——“拾荒者”。

为首的高大男人走到窗口，“啪”地把电子卡拍在台面上，面罩下传出沉闷的命令：

“‘拾荒者’小队，一级，四人份，高热量浓缩型。立刻。”他目光扫过屏幕上“马克”的签名，毫无波澜，像看一个背景噪点。

配给员，一个脸色蜡黄的中年男人，看到屏幕上跳出的“拾荒者-李锐队长”，手指在终端上快了几分。四个沉甸甸、密封严实的红标金属餐盒被推出来。

李锐抓起餐盒，无视身后羡慕、嫉妒或麻木的目光，转身对队员低喝：“十分钟，车上解决。目标：七号废墟。检查装备，出发。”

“是，头儿！”三人齐声应道，声音透过面罩失真却精悍。他们抓起餐盒，像一阵灰色的风，消失在通往车辆整备区的大门后，留下身后更沉重的死寂和无声翻涌的情绪。

地表的风，永无止息地刮过荒原，裹挟着辐射尘和腐朽的微粒。锈红色的沙尘如同凝固的血痂。远方，七号废墟的轮廓在地平线上扭曲放大，像远古巨兽风化的骸骨。几栋残存的摩天大楼骨架，狰狞地刺向铅灰色天空，黑洞洞的窗口如同无数空洞绝望的眼睛。

两辆覆盖厚实铅板和反应装甲的全地形车，如同沉默的钢铁甲虫，在废墟边缘一处断墙后熄火停下。死寂瞬间降临，只有风声呜咽。

李锐第一个跳下车，掀开面罩。棱角分明的脸上布满风霜，一道深色疤痕从眉骨斜划至耳际。他眯起眼，锐利的目光扫视前方的混凝土丛林。

“蝎子，结构扫描。鼹鼠，放‘眼睛’。”命令简洁。

代号“蝎子”的王磊立刻从背包取出方形扫描仪，蹲下架稳。激光阵列无声射出，扫描前方建筑群。他头盔显示器上快速构建着3d模型，不同颜色标注结构稳定性和风险。

“队长，”王磊语速飞快，“目标‘康泰中心’（原第七人民医院）东翼整体‘高危’，不建议进入。主入口被三号楼倒塌物部分掩埋，承重结构‘临界稳定’，风险可控。地下层…异常完整！屏蔽层读数高，大量金属回波，符合深层药库情报。

进入路线建议：清主入口障碍，直下b2。避开东翼！那玩意儿看着像被巨人踩了一脚的豆腐渣。”

“收到。东翼，禁区。”李锐点头，转向另一边，“鼹鼠，入口情况？”

代号“鼹鼠”的张超已将一架拳头大小的六旋翼无人机升空。

“‘小跳蚤’就位，正在进入主入口通道…”他专注地盯着控制器屏幕，“障碍确认，主要是轻型碎块，清理难度低…进入大厅…”

无人机灵巧地穿过倒塌门框缝隙，强光灯刺破黑暗。大厅内部一片狼藉，布满厚尘。突然，张超的声音拔高：“队长！发现异常！地面…天花板…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