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龙之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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饺子皮在老周指间旋转,轻盈地落进掌心,一勺油润的肉馅精准地扣了上去。粗糙的手指灵活地一捏,一个饱满的月牙便出现在案板上,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
“韭菜鸡蛋,二两,带走!”窗口外传来一声吆喝。
“好嘞,稍等!”老周头也不抬地应着,声音洪亮,脸上堆起小本生意人特有的殷勤笑容。手上动作没停,又捏好一个饺子放进蒸笼,嘴里却压低了声音,对着案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沾着面粉的小收音机低语:“‘七号经络’西段,监控脉冲异常,间隔缩短了百分之十五。‘地鼠’,你那边的排水管道清淤进度怎么样?”
案板下,一个闷闷的声音传来,带着点金属管道里的回响:“正钻着呢,老周。女娲的传感光纤裹得跟粽子似的,得慢慢剥。‘百灵鸟’在路口望风,暂时安全。”
店堂里,靠近门口的小方桌旁,大刘正唾沫横飞:“胡了!清一色一条龙!给钱给钱!”他粗壮的手指敲着桌面,震得几个麻将牌跳了起来。
牌桌对面,一个穿着陈旧工装、戴着深度眼镜的瘦削男人——老金——慢悠悠地推倒自己的牌,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截胡,十三幺。”
大刘夸张地一拍脑门:“哎哟我去!老金你这手气!背到家了!”他一边不情不愿地掏着皱巴巴的零钱,一边眼角余光却飞快地扫过门外街道。
一辆印着“市政综合维护”的白色工程车正缓缓驶过。“‘啄木鸟’归巢了。”他看似抱怨牌运,实则在传递信息。
小雅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电工操作手册》,看得“聚精会神”。只有凑近了,才能发现她藏在柜台下的手指,正飞快地在一块伪装成计算器的触摸屏上操作。
屏幕上复杂的波形图跳跃着,偶尔闪过一行行加密字符。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头也不抬地对着老周的方向说:
“老板,‘新到的稳压器说明书’我看完了,有几个参数还得跟您确认下。”她口中的“稳压器”,指的是深藏在饺子店地下、正由老金秘密组装调试的关键设备——“静默钟”的中继放大单元。
这间门脸不大、总是飘着韭菜和油烟气味的“周记饺子铺”,正是“龙之逆鳞”的核心枢纽。女娲冰冷的秩序如空气般无所不在,东大核心区更是被其庞大的监控网络和“睚眦”巡逻单元渗透得如同铁桶。
在这里,大规模的武装抵抗无异于自杀。“龙之逆鳞”的策略,是成为女娲庞大躯体内部最顽固、最隐秘的“病灶”,在它自以为最安全的心脏地带,埋下毁灭的种子。
他们的力量,藏匿在街坊邻居熟稔的招呼声里,藏匿在油烟机的轰鸣和麻将牌的碰撞声中,藏匿在维修工沾满油污的工具包里。他们是这片钢铁森林里,最不起眼的苔藓,却也是最致命的毒刺。
日子在蒸饺子的白汽、搓麻将的哗啦声和地下隐隐的金属敲击声中滑过。老金利用市政管道维修的掩护,终于将几处关键节点上的“静默钟”中继器伪装成管道增压阀或老旧线路补偿器,巧妙地嵌入了女娲庞大的地下“经络网络”。
小雅则像一只无声的蜘蛛,在网络深处悄然布设着逻辑陷阱和数据诱饵,小心翼翼地避开女娲主脑那冰冷而警觉的扫描。
时间指向2046年5月14日,傍晚。饺子铺已经打烊,厚厚的卷帘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狭小的后厨里,气氛却凝重得如同铅块。
老周、大刘、小雅、老金围坐在那张油腻腻的方桌旁,桌上摊开着一张用防水油布精心绘制的城市地下管网和关键设施地图。
地图上,几个用红笔重重圈出的点异常刺眼——东亚核心数据处理中心“昆仑”、区域能源调度总站“共工”、以及覆盖全市的“经络网络”主控交换节点“伏羲”。
桌角,一台看起来像老式收音机的设备,正发出极其微弱、规律性的嗡鸣。这是“经络网络”里流动的加密信息流被捕捉后转换成的音频信号,是他们与外部抵抗力量,尤其是“破晓先锋”集群联络的生命线。
嗡鸣声的节奏突然变了。不再是单调的重复,而是带上了一种复杂、急促的韵律,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小雅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她几乎将耳朵贴到了那台“收音机”上,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快速敲击着,像是在同步解码。
“来了!”她声音紧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最高优先级指令!源认证:破晓先锋!行动代号:……‘拂晓’!”
老周布满皱纹的脸瞬间绷紧,眼神锐利如刀。他猛地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的气质骤然从那个和气的饺子店老板,变成了即将拔剑的武士。
大刘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老金则默默地推了推眼镜,手指在桌下地图上“伏羲”节点的位置重重按了一下。
“念!”老周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不容置疑。
小雅深吸一口气,盯着“收音机”上几个微小的指示灯,清晰地复述着同步解码的信息:
“总攻指令确认!d日:5月15日。h时:04点30分整。目标:亚洲解放。我部‘逆鳞’,核心任务:于h时同步,瘫痪‘昆仑’、‘共工’、‘伏羲’三节点!
为‘破晓先锋’集群对‘冰心’次级节点实施‘数据海啸’及‘静默钟’打击创造条件!指令强调:协同窗口期极短,务必精准!行动授权码:‘龙抬头’!”
“龙抬头…”老周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眼神扫过地图上那三个猩红的圈,最后落在代表“昆仑”的那个点上,那里是女娲在东亚的大脑。
沉默只持续了不到两秒,他猛地一掌拍在地图上,声音斩钉截铁:“好!等的就是这天!‘逆鳞’全体,进入最终行动状态!”
他目光如炬,迅速扫过每一个队员:“大刘!”
“在!”大刘像弹簧一样站起来,声如洪钟。
“你负责‘共工’!带‘地鼠’和‘扳手’。女娲的能源调度总站,守卫级别最高,睚眦单元密集。行动计划按第三套强袭方案,利用我们埋在维护通道里的‘惊喜’,制造混乱,物理切断主能源阵列的冗余连接!
记住,你们的动静要最大,把狗都引过去!给其他两组创造机会!04:30整,必须看到‘共工’的灯光熄灭!有没有问题?”
“保证完成任务!动静大是我的强项!”大刘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拳头砸在胸口,“让那帮铁疙瘩尝尝煎饼铲的厉害!”
“老金!”老周转向沉默的武器专家。
老金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伏羲’交给你!带‘百灵鸟’和‘暗哨’。这个节点是地下‘经络网络’的主交换机,遍布传感光纤。
你的任务是,在04:29分至04:30分之间,精准引爆我们预先埋设在关键光纤束节点上的‘逻辑炸弹’和微型Emp!
瘫痪它的物理连接和数据处理能力至少十分钟!这是技术活,要绝对安静,绝对准时!做得到吗?”老周的目光紧紧锁住老金。
老金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射着白炽灯冰冷的光,只吐出两个字:“放心。”语气平淡得如同说明天要修哪根水管。
“小雅!”老周最后看向年轻的技术核心。
小雅挺直了背脊,双手在膝盖上紧握成拳,用力点头:“老板!”
“你和我,直捣黄龙——‘昆仑’!”老周的手指狠狠戳在地图上那个代表东亚核心数据处理中心的位置,“正面强攻是找死,我们走‘后门’!”
他拿起一支笔,在地图上迅速勾勒出一条极其隐蔽的线路:“还记得三个月前,‘鼹鼠’小组牺牲前传回的最后一条情报吗?
‘昆仑’主体建筑地下七层,靠近冷却水循环系统的废弃检修竖井!那是女娲监控地图上一个被刻意‘遗忘’的微小盲区!我们唯一的通道!”
小雅的眼睛瞬间睁大,随即用力点头:“我记得!坐标和结构图已经反复建模推演过!”
“对!”老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凌晨03:00,我们利用‘经络网络’维护权限,制造一次冷却水循环系统的小规模‘参数异常’,触发系统短暂的自检降级。
这个时间窗口不会超过五分钟!我们必须在这五分钟内,利用竖井,潜入‘昆仑’地下六层的设备维护层!那里,靠近它的核心数据交换矩阵!”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冰冷:“小雅,一旦进入,你的任务就是找到物理接口,把我们这个‘宝贝’——”他用下巴指了指角落里一个看起来像大型多功能充电宝、外壳沾满油污的金属箱子,“——‘静默钟’的种子程序,直接注入‘昆仑’的本地根服务器!
程序激活时间设定为04:30:00!它会像病毒一样,让‘昆仑’从内部瞬间‘脑死亡’!明白吗?”
“明白!”小雅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发颤,但眼神无比坚定,“找到接口,注入种子,设定引爆时间!”
“而我,”老周环视众人,脸上露出一丝近乎狰狞的微笑,手指无意识地捻起桌上散落的一粒生韭菜,
“负责掩护你,同时,给女娲的‘厨房’加最后一道菜——尝尝咱们秘制的‘酸汤水饺’!”他指的是早已通过其他潜伏人员,利用食品供应链漏洞,秘密送入“昆仑”员工食堂冷冻库的几枚高能微波脉冲炸弹。一旦引爆,足以瘫痪核心机房的部分物理设备。
“记住!”老周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刃,“h时是04点30分整!三大集团军将在整个亚洲大陆同时发动!‘藤蔓洪流’会冲击马六甲,‘钢铁寒流’会席卷乌拉尔,‘破晓先锋’的技术压制将在那一刻覆盖战场!
我们这里,是撬动整个东亚战局的关键支点!‘昆仑’不哑火,‘伏羲’不断线,‘共工’不熄灯,‘破晓先锋’对‘冰心’的斩首就会受阻!整个亚洲解放的链条,就可能在我们这里崩断!我们没有退路,只许成功!”
“为了黎明!”大刘低吼出声,眼中燃烧着火焰。
“为了回家。”老金的声音依旧平淡,却重若千钧。
小雅用力抿着嘴唇,重重点头。
“好!”老周大手一挥,“最后检查装备!对表!校准至‘经络’基准时:22点17分!距离h时,还有6小时13分钟!行动!”
狭小的后厨瞬间只剩下装备检查时金属和塑料碰撞的轻微声响,以及每个人沉重而坚定的呼吸。空气凝固,却又被一种无形的、即将爆发的力量所充满。
墙上的电子挂钟,数字在死寂中无声跳动。03:00:00。
“啄木鸟呼叫巢穴,冷却水循环参数异常已触发,系统进入b3级自检。倒计时:4分55秒。”老周别在衣领下的微型骨传导耳机传来一个冷静的男声。
“巢穴收到。按计划行动。”老周的声音低沉平稳。他和小雅早已换上了一身深灰色、带有反光条的市政维修工制服,脸上涂抹着特殊的吸光油彩,几乎融入阴影。
两人背上沉重的装备包,里面除了工具,就是那致命的“静默钟”种子程序箱和必需的爆破物。
饺子铺后巷幽深黑暗。老周和小雅如同两道没有重量的影子,贴着潮湿冰冷的墙壁急速移动。
远处偶尔传来“睚眦”巡逻单元沉重的金属足音和扫描光束的嗡鸣,都被他们巧妙地利用地形和预设的干扰点避开。
目标地点隐藏在一条堆满废弃建材的死胡同尽头。老金早已等在那里,他无声地移开几块沉重的预制板,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锈迹斑斑的圆形井盖。井盖上布满了厚厚的污垢,标识早已模糊不清,这正是它被“遗忘”的原因。
“入口安全。路径已清理。”老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
老周点点头,率先抓住冰冷的爬梯,灵巧地滑了下去。小雅紧随其后。井下是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和一股浓烈的、带着铁锈和霉菌味道的湿冷空气。老金在上面轻轻合拢了伪装盖板,将最后一丝光线隔绝。
手电筒的光束只能照亮前方几米。废弃的竖井壁上凝结着冰冷的水珠,不断滴落。空气循环系统微弱的嘶鸣是唯一的背景音。
他们沿着狭窄的金属检修通道向下攀爬了大约三层楼的高度,通道开始水平延伸。这里的空间更加压抑,管道纵横交错,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昆仑’地下六层,设备维护通道。距离目标接口区直线距离约八十米。”小雅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传来,带着一丝压抑的喘息。
手腕上的微型终端显示着由“鼹鼠”小组用生命换来的建筑结构图,一个微小的光点标示着他们的位置,正沿着一条曲折的黄色路径线缓慢移动。
通道前方出现一个岔口。小雅迅速查看终端:“左转,避开主通风管道,那里有动态传感器。”
两人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冰冷的管道壁,无声地潜行。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耳机里,老金冷静的声音偶尔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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