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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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边有个华丽的梳妆台，但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淑娴试着撕衣服，想撕个布条绑头发，但是根本撕不动，她只好用头发将头发松松扎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然后她想起来了，夜雨中的奔跑，撕开一幅画，到达另一幅画。这里是妖界。还有一个妖怪，对了，是雕无极！所以是他把我抓过来的？花火呢？跟雕无极一起过来的那个是她吗？

满鼻子的奇异香味，却没有看见香炉什么的。这间华丽的卧室，有两个窗户两道门。淑娴拿着金花瓶，走到其中一个窗户旁边。窗户仍然是用黄金打造的，与墙壁融为一体，窗棂上的雕花非常美丽。可惜，这窗户根本打不开。窗户留了足够的缝隙让空气流淌进来，却根本没有足够的缝隙让人或妖出去。窗外，一片漆黑，声音也没有，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光景，也没法确定她昏睡了多久。淑娴小心地拉开床旁边的那扇小门，里面是一个超大浴缸和方便之处，空的。外面传来响动，来自另外那扇大一些的门外，淑娴握紧花瓶，快速溜到大门后。

门开了，有一个人进来。不，有一只妖进来。就在淑娴的花瓶快要砸到那只妖的后脑勺时，对方转身了。

“花火——哎呀。抱歉。”淑娴极力想要停住花瓶或使花瓶拐弯，但花瓶仍然砸中了花火的肩膀。

花火的脸上露出一些痛苦之色，但她仍然站得笔直。“公主殿下，一个寻常花瓶是不可能对妖怪造成伤害的，就算它是黄金做的也一样。”

“但你好像很疼。”

“那是因为雕无极废了我的全身功力，断了我的经脉，我已经是个残废了。若刚刚进来的是雕无极，你不仅砸不到他，还很可能激怒他，令他反过来伤害你。懂了吗？”

淑娴突然有种被父亲训话的错觉，不自觉地就站直了，说：“是。”又问：“这是什么地方？是你给我穿的衣服吗？我们是被雕无极关起来了吗？要怎么才能——”

“停。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你这样问我怎么知道要回答哪一个？”花火皱着眉头说。

“是。”

花火松开眉头，勉强笑了一下。“至少，你比另外一个孩子有礼貌多了。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还记得十年前的我？”

“我经常通过暮霞的眼睛看妖界，看到过你很多次。另外，瓜瓜跟我说了，你和她一起去救我。”

“哦，除了打开两界之门，你还有这种本事？不错不错。”

“是以前有。我把这个法术叫心眼通，有一天它突然失灵，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唔，有很多可能。那暂且不说。瓜瓜为什么没和你在一起？”

“我和瓜瓜被安定侯府的法阵分开了，但他应该没事，暮霞说已经救起他。”

“听起来是个很长的故事，我们去隔壁，坐下谈。”

淑娴跟着花火穿过她刚刚进来那道门。门的另一边，是另外一个黄金打造的房间，但不是卧室，而是以桌椅为主。黄金制作的椅子上放着软绵的皮垫子。两个人在桌子旁坐下，桌上还放着一些陌生的红色果子。

花火说：“你要是饿了就吃一个，没有毒。这里是黄金屋，一个黄金做的牢笼。没错，就是雕无极把我们关在这里的。想逃出去，以我们的现状，几乎不可能。所以，我们有很多时间说话。”

果子甜而不腻，比淑娴在人界吃过的各种水果都要好吃。

这个房间也有窗户，同样是人和妖都钻不出去的那种，而唯一的门，通往刚才的卧室。

花火先提问，淑娴简单讲了自己的经历。

花火说：“原来是那个臭丫头搞鬼。哼，她屡次挑衅王后的时候，我就该杀了她。”

“她，也够苦的了。她本来是侯府的千金小姐，不该那么苦。”

“你居然为她说话？你不恨她吗？”

淑娴好好想了想，“恨。但是我常常想，若我是她，只怕我比她还要恨，还要狠。”

花火叹气，“我想，你狠不起来。你这种性格，在妖界可怎么活啊？也许王后费尽心机让你在人界长大，到底是错的。”

“纤云，师傅，王后……”淑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称呼她，“她为什么要将我伪装成人类寄养在人界？”

“她是你母亲，你该称她为母亲。我一向不怎么喜欢她，但我尊敬她。她费了自己八成功力为你改命，保你平安，她完完全全配得上你叫她一声母亲。”

在淑娴心里，“母亲”仍然还是人类那个母亲，所以她折衷一下问：“纤云母亲为什么要为我改命、送去人界？”

“你可能还不知道，王后具有两项稀有天赋。其一，打开两界之间的门。只有极少数的妖能自由来往人妖两界，而能打开门令其他妖也通过的，那就更少了。比如雕无极，他就只能自己来往两界。王后的另一项天赋更加稀有，她的预言和占卜能力。在她怀上你之后，她不停地做噩梦，梦见你死亡的场景，你痛苦的场景。”

“我，会怎么死？”

“你会被自己的孩子杀死，在一连串的受虐之后。她没有具体说到底会受怎样的虐待，但每次王后被这样的噩梦惊醒，都像是死了一次。”

淑娴打了个寒颤。“谁虐待我？”

“王后看不清那个妖的样子。”

“那个孩子，杀死我的那个，是不小心还是——”

“那孩子恨你入骨。”

“但送我去人界，就能解决问题吗？”

“原本我们设想的解决办法并不是这个，但当时发生了意外状况。就在王后快要生产的时候，胡四勾引外敌，还骗走了焰王的玉玺。通天崖一片混乱。焰王受了重伤，我们不知道还有哪一个妖是能够相信的。于是，王后打开门，我和红姑跟随王和王后去往人界。可追兵很快就跟上来——”

外面突然响起“轰”地一声，金屋就像被放在波浪上一样，震荡起来，窗外，红光四射。淑娴吓了一跳。

花火大声说：“别怕。地下那座火山喷发了。”

为了压过那一阵阵的轰隆声，淑娴也只有提高声音说话。“我们在火山旁边？”

“不，我们在火山口里。”

之前侯府请的先生，学识广博，且走南闯北见过各种世面。有一天讲到一句诗“火山五月行人少”，先生详细地描述过他见过的火山喷发，所以淑娴对火山有所了解，但没想到声势竟如此之大。她定了下神，继续问：“追兵追来，然后呢？”

“我们在火山口里，你不害怕吗？”

“父亲，我的人类父亲曾经说过，面对任何状况都不过尽己之力、安天之命而已，忧惧无用。”淑娴虽然懂这个道理，但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只是尽量不露出来。

“难得。我还担心你当惯了大小姐，只会哭哭啼啼毫无用处。”花火笑了一下，继续说，“当时，胡四率领几十只大妖追到我们身后，在焰王重伤、王后有孕的情况下，我们绝不可能打得赢。所以，王后造了一个傀儡，假装成王的样子，傀儡和王后、红姑一起，引开追兵。等追兵走了后我再带着已经昏迷的焰王偷偷逃走。”花火停了一下，深吸了几口气，“我们躲了两天后，胡四还是追来了。一场恶战后，我受伤昏迷，醒来后，只剩下我自己，焰王不见了。后来的每一天，我都恨我自己，为什么不死在那一天？”

淑娴站起来，过去抱了花火一下。“不是你的错。”

花火生气地说：“快放开，要是我还有妖力，早一巴掌打飞你。王后那边发生的事，是红姑讲给我听的。简单说，我们分开后不久，王后又做了一个关于你的梦，这时候她看清楚了，虐待折磨你的人，是胡四。”

“我大概明白了，为了不让胡四有机会虐待我，所以要把我放在人界。但是，为什么不直接请母亲、安定侯夫人收养我？而要换走暮霞？”

“整个通天崖都知道王后怀孕了，如果没有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在，胡四必然要派爪牙去到处寻找。胡四想要的是大妖的血脉，换一个毫无法力的人类孩子过来，胡四对她不会有多少兴趣。后来的事实证明了，的确如此。”

淑娴理解了纤云，但心里却更迷茫了。暮霞没有错，我没有错，纤云好像也没有错，那为什么暮霞痛苦、我痛苦，纤云好像也不快乐？

金屋的晃动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