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腐土与权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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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浊的洪水退却了,留下的却不是生机,而是一片被彻底腌渍和发酵过的巨大溃疡。
几十年来最凶猛的洪水带走了人们的一切,朝廷的“恩典”只是一块散发着死亡霉味的饼——没有后续的赈济,甚至连一句虚伪的安抚都吝啬给予。
人们被彻底遗忘在这片滩涂之上,依靠着仅存的气力,在泥沼中一寸寸地刨挖着活下去的可能。
卫莲、徐娇娇和卫听澜离开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核心灾区,沿着勉强能辨识的,被洪水反复冲刷过的官道残迹,朝着武陵城的方向行进。
沿途的景象,不过是灾难更广阔的延伸。
官道两旁,视野所及,几乎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田地。
浑浊的泥浆覆盖了一切,仅存的几株枯树孤零零地矗立着,枝丫上挂满了各色破布和肮脏的草屑,如同招魂的幡。
流离失所的灾民拖家带口,在泥泞中蹒跚前行,脸上刻着饥饿、疾病和深入骨髓的麻木——婴儿的啼哭有气无力,老人的咳嗽撕心裂肺。
许多人在路边倒下便再也无法站起,蜷缩在泥水里,无声无息地等待终结。
路边一个妇人将一小块黑乎乎、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塞进怀中婴儿的嘴里,婴儿本能地抗拒着,发出微弱的呜咽。
徐娇娇猛地别过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几乎将她淹没——穿越前她只是个享受美食的宅女,何曾见过如此炼狱般的景象?
卫听澜描绘的那个“日进斗金”的酒楼蓝图在这片人间地狱的映衬下,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如同一个遥远而不切实际的幻梦。
她甚至不敢再去想那个绑定在身上,要求她“攻略高质量男性”的奇葩任务,只觉得荒谬绝伦。
卫听澜则紧抿着唇,世家公子的潇洒从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隐忍的压抑。
只有卫莲依旧沉默地走在最前方,不断观察着周遭的环境、灾民的状态、水源的流向。
前世雇佣兵生涯锤炼出的生存本能,在这个世界末日般的场景下,被激发到了极致。
他敏锐地嗅到了那浓烈的腐败气息之下,正在悄然滋长的另一种更致命的东西——死亡加速发酵的气息。
起初只是零星出现的上吐下泻者,很快便如同瘟疫的种子,在极度虚弱、高度密集的灾民群中疯狂蔓延开来。
剧烈的、无法控制的喷射状呕吐——米汤样的、带着腥臭的、如同开闸洪水般的腹泻,身体的水分和盐分在短短几个时辰内被疯狂榨干,眼窝深陷,皮肤失去弹性,嘴唇干裂发紫,四肢冰凉。
最后,在剧烈的抽搐和脱水带来的极度痛苦中,生命如同燃尽的灯芯,迅速熄灭。
尸体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增加。
起初还能看到亲属悲恸的哭嚎和徒劳的掩埋,很快,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路边、水洼旁、倒塌的房屋废墟里,一具具蜷缩的、迅速腐败的躯体随处可见。
苍蝇如同黑色的阴云,嗡嗡作响,贪婪地覆盖其上,那股混合着排泄物腥臊和尸体高度腐败的刺鼻恶臭,在夏季灼热潮湿的空气里肆意弥漫,几乎凝成了肉眼可见的瘴气,令人闻之欲呕。
“呕……”徐娇娇再也忍不住,冲到路边一棵枯树下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这是瘟疫吧?!老天爷啊……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抗生素!要有抗生素才行啊!”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声音嘶哑绝望。
作为一个现代灵魂,“瘟疫”二字带来的恐惧深入骨髓,更何况是如此直观、如此惨烈的死亡场景!
卫听澜的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这也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见到这等炼狱景象,强烈的呕吐感同样冲击着他的喉咙,被他奋力压下。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远离路边一具肿胀发黑的尸体,眼中充满了震惊和生理性的排斥。
“霍乱弧菌。”卫莲冰冷的声音响起,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块,打破了绝望的喧嚣。
他正蹲在一处相对干净的石块旁,用一口边缘有些变形、明显是被洪水冲来的破铁锅烧着水,柴火是他用随身携带的柴刀劈砍的枯枝。
锅里的水翻滚着,冒出白色的蒸汽。
徐娇娇和卫听澜同时看向他。
“一种烈性瘟疫。”卫莲没有抬头,专注地看着跳跃的火焰,“通过被污染的水和食物传播,粪口路径。”
他用树枝拨弄了一下火堆,“水烧开滚透才能喝,所有入口之物,必须彻底煮熟,不碰生水,不碰任何可疑之物。”他顿了顿,补充道,“死人,尤其不能碰,离远点。”
这番话说得极其简略,却清晰地剖开了这恐怖瘟疫的根源和唯一的生路。
卫听澜看着卫莲冷静到极致的侧脸,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这个少年,面对如此人间地狱,竟能迅速判断出疾病的种类,并给出最直接有效的应对方法?
他到底是什么人?
那远超年龄的沉稳和近乎冷酷的生存智慧,再次刷新了卫听澜的认知,他压下翻腾的胃液,快步走到火堆旁,学着卫莲的样子,将水囊里的水小心地倒进滚开的锅里重新煮沸。
“弧菌?高温?”徐娇娇茫然地重复着,她听说过霍乱,但具体机理完全不懂,“那抗生素……”
“这里没有。”卫莲打断她,语气毫无起伏,陈述着残酷的现实,“只有烧水和煮熟,想活就照做。”
他不再理会徐娇娇,用树枝夹起烧得滚烫的铁锅边缘,小心地将开水倒进几个干净的竹筒里晾着。
徐娇娇看着卫莲和卫听澜的动作,又看看不远处那令人作呕的尸体堆,巨大的恐惧终于压倒了崩溃的情绪。
她手忙脚乱地解下自己的水囊,学着他们的样子,凑到火堆旁,将里面仅存的一点水倒进卫莲的铁锅里,眼巴巴地等着它沸腾。
……
数百里外,常德府治所,武陵城。
知府衙门内宅,雕梁画栋,熏风习习,与城外炼狱般的景象判若两个世界。
“砰!”
一只上好的青花瓷盖碗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瓷片和滚烫的茶水四溅开来。
知府赵仁德年过五旬,保养得宜的圆脸上此刻因暴怒而涨得通红,眯眯眼里喷射着怒火,粗短的手指几乎要戳到站在下首的同知张垚和通判钱双的鼻尖上。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他咆哮着,唾沫星子横飞,“那些泥腿子刁民,竟敢聚众闹事?还敢嫌弃本府发放的赈灾粮?!”
“发霉的饼子怎么了?发霉就不能吃了吗?这年头,饿殍遍野!有口吃的就该跪下来叩谢皇恩浩荡,居然还敢滋扰衙署,妄图冲击粮仓?谁给他们的狗胆!”
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如同拉动的风箱。
朝廷拨下来的那点赈灾银子,从户部到省府,再到他常德府,层层盘剥下来,到他手里早已是十不存一的仨瓜俩枣!
上面那些大老爷们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难道还要他赵仁德自掏腰包去填这个无底洞?
简直是笑话!
能给那些贱民发几块饼子,已经是他赵青天菩萨心肠,体恤民情了!
修缮房屋?发放足额赈粮?拿什么发?难道把他这身官袍当了不成?!
同知张垚,一个面容清癯,带着书卷气的中年人,此刻脸色灰败,垂着眼帘,身体微微发颤。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将头埋得更低,鬓角几缕过早出现的白发格外显眼。
通判钱双则显得圆滑许多,他同样躬着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为难,眼神却飞快地转动着。
钱双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带着谄媚和试探:“府尊息怒,息怒!气坏了身子不值当!那些愚民,见识短浅,不识好歹!只是……”
“今年这场洪涝,委实太过酷烈了些,受灾人数众多,流离失所者甚众,若……若不能妥善安置,只怕积怨日深,恐生大变啊!”他一边说,一边偷眼觑着赵仁德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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