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笨拙的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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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细不可闻，眼神飘忽，不敢去看冷绮霜的眼睛。心中疯狂打鼓：完了完了，师姐肯定觉得这花又土又俗气，说不定还会训斥自己不务正业……

冷绮霜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再次落回那捧被林皓笨拙地捆扎着的野花上。鹅黄、淡紫、粉白、深蓝……各种颜色毫无章法地挤在一起，带着山野的蓬勃和不羁，有几朵花瓣边缘还带着被不小心碰伤的痕迹，几片草叶顽皮地探出头。

与其说是一束花，不如说是一把刚从山野里薅下来的、带着泥土芬芳的生命力。

夕阳的暖光洒在花束上，也洒在少年那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微微泛红的脸上。他捧着花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沾着泥土和草汁。

洞府前一片寂静，只有寒潭瀑布流淌的哗哗声。

冷绮霜缓缓地伸出手。她的手指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在夕阳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意味，轻轻触碰了一下最外侧一朵鹅黄色小雏菊柔软的花瓣。

指尖传来花瓣细腻微凉的触感，还有那混合着泥土和阳光的、毫无修饰的天然气息。

她的指尖停顿了一下，随即，整个手掌都伸了过去，接过了林皓递来的花束。

花束入手，沉甸甸的，带着阳光的温度和山野的重量。

冷绮霜低头，看着怀中被夕阳镀上金边的、色彩斑斓的野花。她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清冷的眉眼在花束的映衬下，却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如同万年冰封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带着暖意的石子。

她抬起眼，看向局促不安的林皓，声音依旧是那种清冷的调子，却似乎少了点冰碴子：“嗯。花……很鲜活。”

没有训斥，没有嫌弃，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评价。

林皓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师姐她……她收下了！还说花很鲜活！

“师……师姐喜欢就好！”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有些傻气的笑容，之前的忐忑一扫而空，只剩下纯粹的开心。

冷绮霜看着他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抱着花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抱着那捧与她气质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和谐的野花，转身走回了洞府。冰蓝色的光幕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林皓的视线。

林皓站在平台上，看着重新闭合的禁制光幕，心头被巨大的满足感填满，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他用力挥了一下拳头，虽牵动右臂伤处，疼得龇牙咧嘴也不在乎，

脸上笑容止不住。

师姐收下了！太好了！

成功的第一步给了他莫大的鼓舞。他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兴奋，小心翼翼地拿出那片包裹着两支冰魄幽兰的蕉叶，朝着峰顶更高处、月清漾的清纾殿方向走去。

林皓走到洞府外那片由天然寒玉铺就的空地上时，夕阳已几乎完全沉入山脊，只在天边留下一抹残红。清冷的月华开始洒落，给寒玉地面镀上了一层银霜。

洞府禁制开启着，但林皓不敢像在冷绮霜那里一样直接传音。他在空地上站定，整理了一下衣袍，清了清嗓子，朝着洞府方向恭敬地躬身行礼：

“弟子林皓，求见师尊。”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雪松林间回荡。

片刻之后，洞府那厚重的、仿佛由万年玄冰雕琢而成的石门无声地滑开。月清漾清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似乎正在静修，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月华清辉，气质愈发飘渺出尘，只是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过于苍白。

“何事？”她的声音如同月下清泉，平静无波，目光落在林皓身上，带着一丝询问。

林皓连忙将手中那片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蕉叶捧起，如同献上珍宝，恭敬地说道：“弟子蒙师尊赐下灵丹，伤势已大好！无以为报，弟子……弟子在后山寻得此花，觉其清冷幽绝，与师尊气质相合，特……特来献与师尊！谢师尊救命赐药之恩！”

他说完，小心翼翼地揭开蕉叶的一角。

刹那间，一股极其清冽纯净、仿佛能涤荡灵魂的幽香弥漫开来！两支冰晶雕琢般的冰魄幽兰静静地躺在碧绿的蕉叶上，薄如蝉翼的透明花瓣在月华的照耀下，流转着梦幻般的冰蓝光泽，如同凝聚了月华精魄。墨绿银纹的叶片衬托着，更显其遗世独立，不染尘埃。

月华，幽兰，清冷绝尘的香气，与洞府前清辉笼罩、气质如仙的月清漾，构成了一幅完美契合的画卷。

月清漾的目光落在蕉叶上那两支冰魄幽兰上，清冷的眸子里，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艳！

她认得此花。冰魄幽兰，生于极阴寒之地，百年难得一遇，其花纯净无瑕，其香清心凝神。此花本身价值或许不算极高，但这份纯净清冷、不惹尘埃的意境，却极为难得。

更难得的是，这少年竟能寻到它，还觉得……与自己气质相合？

一股极其细微的暖流，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悄然划过月清漾沉寂的心湖。她看着林皓那因为紧张而微微发亮、带着纯粹敬仰和感激的眼睛，看着他捧花的手上沾着的泥土草屑，看着他额角未干的汗迹……

这孩子，是真心实意的。

月清漾缓缓伸出手。她的动作比冷绮霜更加优雅从容，指尖在月光下如同最上等的白玉。她并未直接触碰花朵，而是轻轻拈起了那片托着幽兰的蕉叶边缘。

“此花……甚好。”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林皓却敏锐地捕捉到，那清冷的声线里，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面下暗流涌动的……柔和？她看着手中的冰魄幽兰，目光专注，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的艺术品，“你有心了。”

林皓的心瞬间放回了肚子里，巨大的喜悦涌了上来！师尊也喜欢！他连忙躬身：“师尊喜欢就好！弟子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月清漾的目光从幽兰移向林皓，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月光下，少年因为喜悦而熠熠生辉的眼眸，比任何宝石都明亮。她微微颔首：“伤势既愈，便勤加修炼，莫要懈怠。去吧。”

“是！弟子告退！师尊早些歇息！”林皓恭敬地行了一礼，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开，心中满是雀跃。

月清漾目送着林皓的身影消失在雪松林的小径尽头，才收回目光。她低头，看着蕉叶上那两支静静绽放、散发着清冽幽香的冰魄幽兰。冰冷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如同冰晶般的花瓣，触感冰凉细腻。

她转身，捧着这来自弟子的、带着山野气息和纯净心意的“谢礼”，缓步走回清冷的洞府深处。那万年玄冰般的石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

洞府内，清冷的月辉透过穹顶的晶石洒落。月清漾走到冰玉案几前，将蕉叶轻轻放下。她并未立刻收起幽兰，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着那冰蓝梦幻的花朵。

许久，她伸出手指，极其小心地、珍而重之地将其中一支冰魄幽兰拿起，插在了案几上那个素雅的青玉香炉旁。

清冽的幽兰香气，与香炉中袅袅升起的、带着冰雪气息的青烟，悄然融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旷清冷的洞府之中，增添了一抹鲜活灵动的生气。

月清漾看着那支在青玉香炉旁静静绽放的冰魄幽兰，苍白清冷的脸上，在无人可见的角落，一抹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和弧度，如同冰湖初绽的涟漪，悄然浮现在她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