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书信往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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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凛冽，恍如当年大同城头。提笔千钧，万语难诉。靖哥儿遥拜恩帅，愿恩帅福体安康，精神矍铄。

一别经年，音书断绝。非是靖哥儿忘恩负义，实乃所行之路，步步荆棘，心中愧疚，无颜面见恩帅。然心中块垒，日夜萦绕，尤念当年追随恩帅于雁门关外，浴血抗辽，拒金虏于大同城下。彼时烽火连天，刀光剑影，靖哥儿不过一介军户莽夫，幸得恩帅不弃，提携于行伍之间，教诲于战阵之上，方知忠义为何物，热血为何燃！恩帅待我，如父如师，此恩此情，靖没齿难忘！

靖此生铭记最深者有二：

其一，野狐岭血战。金贼铁骑如潮，我军陷入重围。**恩帅身先士卒，身被数创，血染征袍，情势万分危急！** 靖哥儿与老丁、小五等弟兄，眼见帅旗将倾，恩帅危在旦夕，肝胆俱裂！我等不顾生死，拼死冲入敌阵核心，浴血搏杀，终将恩帅从万军之中抢出重围！彼时刀卷刃口，甲胄尽裂，只记得恩帅重伤昏迷前，犹紧握靖手… 此役，靖与众弟兄拼得性命，幸得上天庇佑，终护得恩帅周全！此乃靖之本分，亦是毕生之荣！然恩帅脱险后，念及我等忠勇，更生提携之心。

其二，乃靖解甲归田之时。恩帅念及旧部情谊，尤感念野狐岭相救之义，多方奔走，耗尽人情，为靖在老家汲县谋得都头一职。 恩帅拳拳爱护之心，期许靖能安稳度日，奉养老母，有个正经出身。靖当时虽为粗人，亦深知此职来之不易，心中对恩帅感激涕零，立志不负恩帅厚望！然天意弄人！靖满怀憧憬返乡，却惊闻都头之职，竟被当地豪强刘家以九岁稚子顶替！ 官场如此黑暗，视恩帅举荐如无物，视朝廷法度如儿戏！靖胸中血气翻涌，怒发冲冠，深感辜负恩帅一片苦心，更觉世道不公！一时激愤，酿下大错，血洗刘家满门… 此乃靖一生大错，亦是被逼至绝境之爆发！自此，靖自知再无回头路，亦无颜再见恩帅，遂遁入黑松山落草，亡命天涯。

恩帅，自汲县一别，靖之人生，如脱缰野马，亦如怒海孤舟：

于黑松寨聚义，始建“昌隆号”，本为弟兄们谋一生路，不意商路渐通，竟成气候。

后整合黑松寨弟兄，练“黑松军”，只为自保，亦求一片立足之地。

再后，机缘巧合，得掌登州防务。靖夙夜匪懈，整军经武，练“镇海军”，造坚船利炮。非为割据，实为保境安民，亦为心中不灭之火——欲以手中之力，护一方百姓，雪昔日之耻！

东海倭寇肆虐，靖率镇海健儿扬帆出海，犁庭扫穴，终灭倭岛，稍慰沿海百姓泣血之痛。

北地金人崛起，辽国大厦将倾。为求登州安宁，亦为制衡强邻，靖行险棋，“联金灭辽”。此中是非功过，留与后人评说，然靖所为，皆为大势所趋，为登莱军民求一喘息之机。

恩帅，靖昔日帐下小卒，今虽裂土封王，号“靖郡王”，然在恩帅面前，靖永远是那个大同城头，跟在您马后冲锋的“靖哥儿”！ 功名利禄，非我所求；手中权柄，亦非我所恋。靖所求者，唯不负恩帅当年教诲，不负追随靖之万千弟兄，保得一方水土平安。

今日冒昧修书，实有两事相求，万望恩帅垂怜：

其一，为儿女情长，亦为全一女子心愿。 靖与金国国主完颜阿骨打之女，完颜锦瑶（小字瑶格儿）相识。此女虽生于北地，然性情刚烈明理，心怀天下，与靖志趣相投，彼此倾慕。因时势所迫，为固金登盟好，亦为全我二人之情，意欲秘密成婚。然瑶格儿远嫁异乡，靖虽待之以诚，爱之深切，总觉其身份隐秘，难享寻常女子婚嫁之礼，恐为其人生憾事。恩帅于靖，恩同再造，情逾父子！靖斗胆恳请恩帅，认瑶格儿为义女！若得恩帅金口玉言，亲口认下此女，则瑶格儿便不再是孤悬异国之金枝，而是我汉家大将耿公之爱女！如此，靖便可堂堂正正，以郡王之礼，风风光光，再行大婚之仪，迎娶恩帅之“义女”过门！一则全瑶格儿名分体面，使其心安；二则，亦使靖心中对恩帅之孺慕之情，得以稍慰。此乃靖肺腑之请，万望恩帅成全！

其二，为全忠孝，亦为全兄弟之义。恩帅年事渐高，戎马一生，当享清福。老丁、小五等当年随恩帅、随靖出生入死的老弟兄，如今皆在登州，身居要职，亦常念恩帅当年恩德。登州临海，气候温润，物阜民丰，靖已备下清幽雅致之宅院，仆从俱全。 “靖与老丁、小五等当年随恩帅出生入死的老弟兄，如今皆在登州，身居要职，无一日不感念恩帅当年提携教诲之恩！... 恳请恩帅移驾登州！一则可让靖等朝夕侍奉，略尽孝心，以报恩帅当年提携庇护、谆谆教诲之恩于万一！二则，老弟兄们得以团聚，把酒话当年，共叙追随恩帅麾下之旧谊，共享天伦之乐。”

“恩帅，靖知此二请，或显唐突。然靖之心，日月可鉴！若无恩帅当年大同城下之提携教诲，靖不过一莽夫，焉能有今日之识见？若无恩帅汲县谋职之义举，靖亦不知恩帅待我之厚！ 今靖略有微成，不敢忘本，唯思报答恩帅如山之恩情。恳请恩帅念及旧情，念及靖一片赤诚，驾临登州，认下瑶格儿，成全靖之心愿！”

静候恩帅佳音。万望珍重！

靖哥儿 杨靖 泣血再拜

(靖郡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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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落书成，墨迹淋漓。杨靖吹干墨迹，小心封好，唤来最亲信的传令官：“八百里加急！务必将此信亲手交到耿老将军手中！告知老将军，杨靖在此，先行谢过！”

看着信使匆匆离去的背影，杨靖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他望向南方，仿佛看到了那支由镇海军护卫、劈波斩浪驶向登州的船队。这一次，他不会让那个远道而来的女子，带着委屈与黯淡走进他的世界。耿老将军的义女身份，将是她在这片陌生土地上，第一份珍贵的体面与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