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北伐中原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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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咔哒”声响起，炮车的发射角度就进行着微不可察却又精准无比的调整。炮手们只需负责装填特制的、内藏白磷混合物的陶弹，以及点燃引信。瞄准、校准、修正风力与重力偏差…这些复杂到极致的工作，竟全部由那自行运转的星盘和测管完成！落点，分毫不差！

“天意…天意啊！”一个须发皆白、脸上布满刀刻般皱纹的老工师，踉跄着扑到甘述身边，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炮座上流转的蓝色符文和自行运转的星盘，身体因极度的激动而剧烈颤抖。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枯瘦的双手颤抖着想要触摸那冰冷的炮身，却又不敢，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狂喜：

“墨家机关术！真的是墨家机关术！大人…大人啊！这不是普通的炮！这是…这是《墨子·备攻篇》里记载的…‘天火炮’啊！传说中能引天火焚城、诛灭不义的圣器！老朽…老朽有生之年，竟…竟能亲眼得见！死而无憾！死而无憾了！” 老工师涕泪横流，对着炮车连连叩首，如同朝拜神迹。

甘述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潼关。老工师的狂喜，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他沸腾的热血。墨家…兼爱非攻…天火炮…诛灭不义…这些词语在他脑海中激烈碰撞。他启动的，是守护之器，还是杀戮之兵？是为了光复汉室的大义，还是制造了眼前这片人间炼狱？他看着远处城墙上那些在白色火焰中翻滚哀嚎、最终化为焦炭的人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大人…第七发…装填完毕！”年轻的炮手声音带着兴奋的颤抖，打断了甘述的思绪。

甘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战争容不得慈悲，尤其是面对武装到牙齿的强敌。他眼神重新变得冷硬如铁，目光扫过潼关城内那几座巨大、醒目的穹顶建筑——那里是魏军囤积粮草的核心区域。

“目标，甲字区域，粮仓。”甘述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指向那在火光照耀下若隐若现的粮仓穹顶。

炮座底部的星盘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指令，蓝光微微闪烁，十二根铜管中的三根骤然伸长，管口微微调整。炮手点燃引信。

“放！”

第七颗燃烧的流星，带着更加凄厉的尖啸，撕裂被浓烟和火光染红的夜空，划过一道完美到令人心悸的抛物线，精准地砸向那座巨大的粮仓！

“轰——隆！！！”

这一次的爆炸，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巨大的粮仓穹顶如同蛋壳般被轻易掀飞！里面堆积如山的谷物、豆类瞬间暴露在空气中！而天火炮的“礼物”——那致命的白色磷粉，如同死神的吐息般，瞬间弥漫了整个粮仓空间！

“噗——嗤嗤嗤——！”

惨白色的火焰，遇到了最好的燃料！干燥的粮食颗粒在接触到白磷的瞬间，立刻爆燃！这不再是单纯的附着燃烧，而是如同火药库被点燃！

“轰！！！”

更加剧烈的二次爆炸发生了！燃烧的粮食颗粒如同无数微小的火流星，被爆炸的冲击波裹挟着，疯狂地向四面八方溅射！点燃了邻近的营房，点燃了堆积的草料，点燃了停放的车架…整个粮仓区域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不断膨胀的白色火球！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潼关北城早已是火海一片，粮仓区的恐怖爆炸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惨白色的火焰如同贪婪的巨兽，疯狂地吞噬着一切可燃之物，并迅速向城南蔓延！

更致命的连锁反应发生了！紧邻粮仓区的，是储存大量桐油和火油的库房！被四处飞溅的燃烧粮食颗粒引燃！

“轰隆隆隆——！！！！”

比雷霆更恐怖百倍的爆炸声接连响起！数十丈高的烈焰冲天而起，不再是惨白，而是混合了桐油燃烧的赤红与妖异的白！巨大的火球翻滚着，将夜空映照得如同末日！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潼关厚重的城墙上！砖石崩裂，烟尘弥漫！一段靠近库房区的城墙，在连环爆炸的剧烈震动下，发出了令人绝望的呻吟，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最终轰然向内坍塌！

整个潼关北城，彻底沦陷！目之所及，皆是跳跃、流淌、疯狂吞噬的蓝白与赤红的火焰！浓烟遮天蔽日，空气中充斥着皮肉焦糊、粮食炭化、桐油燃烧、以及白磷特有的刺鼻恶臭！无数魏军在火海中绝望地奔逃、翻滚、哀嚎，最终化为焦炭或坠入城墙的废墟。潼关，这座以坚固着称的天下雄关，此刻在墨家遗威与现代火器结合的恐怖威力下，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焚尸炉！

甘述站在山坳的寒风中，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片由他亲手点燃的炼狱。炮座上流转的幽蓝符文映在他深邃的瞳孔里，冰冷而妖异。老工师依旧跪在冰冷的雪地上，对着“天火炮”喃喃祷告，不知是在祈求宽恕，还是在赞颂神迹。胜利的代价如此惨烈，墨家先贤“兼爱非攻”的理想，在这焚城烈火中，显得如此苍白而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