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荒漠初雨：方舟的回响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无数细小的光点在幽暗的背景上明灭、流动、碰撞，仿佛拥有生命。

屏幕一角，一个独立的监控窗口里，一条极其微弱、却规律得如同心跳的奇异低频脉冲信号，正顽强地跳动，标注着来源：南极。

苏夏站在屏幕前，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她穿着实验室的白色外套，脸色是长期缺乏日照的苍白，眼下的乌青即使在冷白光下也清晰可见。

七天七夜的“同化者”之战榨干了她的精力，但此刻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紧紧锁住那来自冰盖之下的脉动。

“博士…第37次关联性模拟…又卡在87.3%了。”

实习生诺亚的声音带着沮丧，小心翼翼地汇报。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手里拿着的数据板显示着运算进程停滞的警告。分析台另一侧，一台负责数据清洗的辅助服务器正发出不祥的过载嗡鸣，散热口喷出的热风带着焦糊味。

“原因？”苏夏的声音清冷，没有回头。

“还是…信息熵太高，底层逻辑结构无法被现有模型完全解析…那原始样本，简直像个…活的迷宫！”诺亚挠着头，苦恼地说，

“它似乎有某种…自适应屏蔽机制？我们用的算力就像拿勺子去舀干大海…”他瞄了一眼旁边那台快要冒烟的服务器，

“‘小灶’也快不行了，再烧下去，我们明天就得靠煮咖啡的炉子来算数据了。” 他试图开个玩笑缓解紧绷的气氛，声音却干巴巴的。

苏夏终于转过身，目光掠过那台过载的服务器，落在诺亚年轻而苦恼的脸上。她没有责备，反而走到那台被称为“小灶”的辅助服务器旁，伸出手指，轻轻拂过滚烫的机箱外壳，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奇异感。她的指尖在机箱侧面某个不起眼的散热格栅上停留，感受着里面狂乱风扇的震动。

“诺亚，”她开口，声音依旧平静，

“把‘小灶’的负荷降低30%，接入备用散热单元。然后，放弃第37号模型路径。”

“放弃？”诺亚瞪大眼睛，“那可是我们…”

“它错了。”苏夏打断他，目光重新投向主屏幕，那南极脉动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原始样本…‘它’在和我们对话。只是我们用的‘语言’太粗糙了。”她走到主控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核心算法架构。

“启动‘回声’协议，以捕获到的南极信号为基准谐振频率，反向调制解析算法。把‘深蓝密钥’的算力，集中到这条路径上。让‘它’引导我们，而不是我们强行解剖‘它’。”她眼中闪烁着近乎偏执的探索光芒，

“女娲…载体…他们以为掌握着进化的钥匙。但他们听不到…这冰层下的‘葬歌’前奏。”

诺亚看着苏夏屏幕上快速构建的、以那微弱脉动为核心的复杂算法模型，又看看旁边“小灶”服务器因为负荷降低而逐渐平稳的嗡鸣，恍然大悟，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明白！博士！让‘葬歌’的调子…再清晰一点！”

指令发出。巨大的“神经末梢”超算阵列发出低沉的、功率提升的嗡鸣。主屏幕上，原本混沌无序的星云状数据流，开始隐隐围绕着那南极脉动的频率发生奇异的偏转和重组，仿佛被无形的引力场牵引。一条条新的、闪烁着微光的脉络开始显现。

指挥中心主厅。时间无声地滑向零点。

马克、凯文、苏夏三人几乎同时收到了对方发送的终端信息提示。

马克的防御蓝图旁，弹出里约自制阻断剂成功的简报和那份V2病毒备忘录；

凯文的数据流一角，闪现出“深蓝密钥”发现南极信号引导新路径的初步报告；

苏夏的屏幕边缘，则亮起“龙脊”防御体系升级完成的确认通知和里约的简报。

三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无需言语。过去一年惊心动魄的画面在眼前飞速闪过：肃清叛徒的雷霆手段，“自由之声”穿透封锁的呐喊，熔炉行动中联军的铁流，渡鸦巢在烈焰中重生的智慧，龙脊冰峰上浴血的坚守，里约绝望中迸发的生命之光…还有手中这把开启深渊的“深蓝密钥”。

马克将军缓缓转过身，背对着那囊括了所有战斗、牺牲与微小胜利的巨大态势图。他面向指挥中心里所有值勤的参谋、通讯官和技术员。

他的身影在屏幕的冷光下显得如山岳般厚重，声音不高，却像低沉的鼓点，清晰地敲在每个人心上，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更带着磐石般的无可动摇：

“要塞已成，利刃初砺。”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一张张同样疲惫却坚毅的脸，

“明年，该让敌人尝尝我们进攻的滋味了。”

凯文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上流动的冰冷数据光。他嘴角似乎弯起一个极细微、却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平静而锐利，如同淬毒的冰针：

“网已张开，人心在汇聚。他们的堡垒，将从内部开始崩塌。”

苏夏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主屏幕上，那由南极脉动引导而逐渐清晰的、瑰丽而危险的新数据脉络。

她抬起手，指尖悬空，仿佛在隔着屏幕触摸那遥远冰盖下未知存在的轮廓。她的声音清冷，穿透了机器的嗡鸣，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奇异力量：

“深渊的钥匙转动了。女娲，载体…” 她微微侧过头，视线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岩层和遥远的距离，投向南方那永恒的冰封大陆，

“准备好聆听你们的‘葬歌’了吗？”

指挥中心一片寂静，只有设备运行的嗡鸣。窗外，方舟基地厚达数米的强化玻璃外，那片永恒荒芜的废土荒漠，正经历一场罕见的冬雨。

冰冷的雨滴细密地敲打着玻璃，蜿蜒流下，洗刷着过去一年战火硝烟留下的无形尘埃。

在基地外围那片小小的、由循环水艰难维持的试验田里，几株在恒温灯下顽强钻出地表的耐寒作物的嫩芽，正贪婪地承接着这从天而降的甘霖，在冰冷的雨水中舒展着微小却无比鲜亮的绿意。

希望如同这荒漠初雨，微小，冰凉，却又无比真实地存在着。

2043年的烽火轮廓，已在这片被雨水打湿的地平线上隐隐燃烧起来。